宋其琛的目光已經黏在了他的身上,從他起身,穿衣,下榻,每一步都看的清清楚楚,也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從自己身邊擦肩而過。
一絲一毫的目光都沒落在自己身上。
宋其琛緩緩地呼了一口氣,壓下了心中不住升起的那些可怕的念頭。
他對著厲王說道:「夜色太晚,外面他一個人不安全,若是皇叔你不追去的話,孤自會派人護送。」
「不許要你。」厲王反應的極快,他從進來開始就衣冠整齊,只脫掉了殊曲迎的衣服,自己好端端的,衣服都沒怎麼褶皺,故而也用不著整理。
站起身子瞬間追了出去。
方才還吵鬧不堪的室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宋其琛自動忽視了一旁喘著氣話都說不了的張院判。
方才楚郢澤點的蠟燭的光芒實在是微小,不同於宋其琛手裡提著的琉璃燈,中間燃著紅燭,四周琉璃一片片將微弱的燭光一次又一次的反射在琉璃之上,最後折射成猶如白晝的光芒。
在這光芒之下,宋其琛自然看的清楚那散落的春宮圖,看的到凌亂的床榻,他看向了手中的琉璃燈,它閃爍的光芒和那日擺在他桌上的琉璃燈重合在一起,仿佛是一個一樣。
那日他將琉璃燈打碎,用蠟燭引燃了東宮,任由大火燒了幾個時辰。
那看向了凌亂的床榻,手忽然沒了力氣,握著琉璃燈的手往下一垂,「唰」工人精心製作的琉璃燈瞬間摔成碎片,所有有序的光芒變得凌亂,微弱。
有一種破壞的美麗。
「好想……燒了這裡啊。」
他指尖拖著連著琉璃燈的把手,沒了琉璃,等下只剩一個灰突突的底座,和一段蠟燭。蠟燭橫躺在地上,隨著他的走路在地上緩緩挪動,忽明忽暗的燭光在地上掙扎著,幾乎要滅掉,卻又在滅掉的瞬間燃起了一個小小的火星。
火星被拖著離床榻越來越近,像是挨近了什麼,火星正欲攀延上那東西,重燃起的瞬間忽然被一雙手拍的滅滅的。
它要燃的東西,正是殊曲迎慌張時起身忘記繫著的玉帶。
宋其琛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置信,過了一會他才將那玉帶拾起來,玉帶上連著的玉佩等物墜著那條帶子十分有分量,殊曲迎當初的那條髮帶被他洗乾淨,晾乾之後,又重的系在了殊曲迎的頭頂,不會讓厲王起半點懷疑。
他的身邊關乎殊曲迎的物品,還是只有那一把用舊了的,還是他做的扇子。
那扇子是他手中之物,那髮帶只是系在他那如墨色的髮絲間,而他此時手中的玉帶,可是緊緊的系在殊曲迎那不堪盈盈一握的腰間。
是他的貼身之物。
宋其琛握著腰帶的手,緩緩收緊,方才看到那樣景象被理智硬生生的壓下來的那些情緒,從破壁間涌了出來,心絞著,仿佛要撕裂一樣的難受。
可是他外表依然齊齊整整,發出整齊的呼吸,沒人能知道,他已經快死了。
忽然間他緊握著的髮帶被人猛的一抽,帶著他一個踉蹌,宋其琛手攥得很緊,緊到恨不得要將這玉帶用針線縫入他的肉中。
順著玉帶看去,攥著玉帶的另一隻手亦是緊緊的攥著:「太子,這是沐執筆的玉帶,你這麼緊緊攥著是什麼意思。」
那隻手的主人,正式忽然想起有東西遺落在這裡的厲王。
「什麼意思。」這四個字一說出來,像是有人用木棒用盡全身的力氣一下一下的敲打著他的手。
他握著玉帶的手麻木的,已經沒有了感覺。
忽然緊緊攥著的手鬆了一跳縫隙,玉帶被拉了出來,緩緩地從他的手中留過。
厲王用不自量力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將玉帶收入手中,轉身去找殊曲迎去了。
宋其琛忽然覺得他很累,他腿有些軟,一時間坐在了榻上。右手依舊是握拳狀,只是兩端在沒有那白色的玉帶。
忽然他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一樣,手掌緩緩鬆開,擋在他手心那一條恐怖疤痕的是一隻小小的玉筆。
就是那么小小的一隻,頂端和尾部被巧合的嵌入他手心的大小,光澤透透的,仿佛裡面存著能動的活水。
本該通體冰涼,但是被他的手握的久了,也沾染上了宋其琛的溫度。
兩者溫度一樣,宋其琛忽然想到。
像是一陣春風襲來,吹散了廢墟上的灰塵,露出了一朵灰突突的不知名的小花來,它隨著風迎展著身子,嬌嬌弱弱的,露出一抹微微的紅色來。
宋其琛愣愣的看著那支筆,忽然笑了起來,那笑容如同手掌心中這支筆一樣,乾乾淨淨,什麼其他的東西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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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在回程的馬車上,殊曲迎嘴緊緊的閉著,不發一言。倒是楚郢澤自認理虧,一時之間也有些不敢開口。外面宵禁,只有帶著厲王標誌的馬車緩緩地在地上行駛著。
車輪壓著地板發出轟隆隆的低配感覺的聲音。
似乎是馬車壓到一個石子,車顛簸了一下,讓楚郢澤認識到自己不能再這樣安靜下去了。他看著殊曲迎用髮帶低低梳成一捆的頭髮,隨著車子的顛簸髮帶緩緩下滑,從髮根滑到了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