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因卑职硬闯乌丹城之举,宋钊向先帝述明?卑职有二心,并?非效忠先帝之人,卑职恐先太子之死会?被加注在卑职身上,只得从军中逃离,四处躲藏。”
秦知夷面色沉如?黑夜,她道?,“你好大的胆子,敢污蔑先帝,他凭何要?害自己的亲生儿子!”
陈翀抬了头,目光沉沉道?,“殿下,先帝并?非仁厚之君,造就秦氏皇族的底色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哪个?开国帝君不想流芳千古,天子尚在位,怎容他人与之并?肩相论,即便那人是他的儿子。”
她信军中出现了叛徒,她信萧家倾倒秦郜见死不救,她更信秦郜谋权篡位,她唯独不相信是祖父害死了父亲。
秦知夷忽而觉得脸上落起了水,胸口?也翻涌上一道?酸气,一阵阵恶心绞着彻骨的痛意?。
原来是冷血的父亲猜忌优秀的长子,庸碌的次子顺水推舟的戏码,真是可叹可笑,为了那么?一个?宝座,那么?一个?称谓,所有人都变得不像人。
屋里沉静半晌,秦知夷似乎是咬着牙根问道?,“那你为何不躲去五湖四海,却?要?易了容留在东郊大营?”
陈翀回道?,“殿下,卑职一直在等有人能够探寻先太子之死。”
秋日里起了风,是有些冷意?的,距离见过陈翀之后已过去三四日了。
秦知夷堪堪收整心绪,坐了马车,要?去碧落酒楼。
这层僻静人少的酒楼四楼,厢间独立,丝毫不必担心隔墙有耳。
谢耿行已先到了。
秦知夷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不想娶秦朝英,也不想娶沈家的,我虽不清楚你心底在谋划什么?,但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谢耿行面色微动,只道?,“殿下,臣所有的谋划,都是为了娘娘和殿下。”
秦知夷轻笑一声,并?不遮掩,直道?,“谢太后只有一个?谢家,如?今参政权也没了,与萧家结盟只能依靠我。谢耿行,你是个?聪明?人。你我之间的亲缘关系弯弯绕绕的,都不如?上门?攀关系的远亲,应当明?白离权力越近的人,才更加需要?笼络。”
话毕,秦知夷将那半边萧家兵符光明?正大地?摆放在桌案上。
谢耿行见此,神情顿时惊诧起来。
秦知夷继续说道?,“当然了,你也知道?对于谢萧这样?手?掌军权的人家来说,兵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不是在家主手?中,我与萧羿是夫妻,如?今他已深陷陛下猜忌,下一个?便是谢家,谢太后尚且居安思危,谢大人在谢家当了十几年的养子,这点觉悟不会?没有吧?”
秦知夷知道?,谢太后在谢家那一脉,已不算亲厚,谢耿行手?握重兵,早不会?是当年寄人篱下的心态,他如?今想要?什么?、做什么?,都不会?那般忌惮畏缩。
秦知夷又悠然说道?,“十娘确实是个?好姑娘,在府里做女官也是屈才,但这京里明?里暗里的,只有我能护住她,谢大人如?今仍受掣肘,还是不要?时时暗中派人来打搅我公主府才好。”
崔十娘自从进了公主府,谢耿行的人就没有安分过,她知道?他想要?崔十娘,也以此为筹码,笼络人心。
谢耿行闻言便知崔十娘的事是秦知夷一早就算计好了的,但他早有脱离谢家之思,显然这位长仪殿下也有脱离谢太后之意?。
良久,他倒了一杯酒,“臣不擅言辞,话都在酒里了。”
谢耿行看?着沉默寡言,实则心思一点不比旁人少,秦知夷为了能让他彻底相信她,说话态度上都费神不少。
眼下就要?下楼回府,她却在经一厢间生生止住了步伐。
只因这间厢房,厢门?突然大开,从里头被人飞踹出来一个?男子,被踹出来的男子当即倒在廊间地?上不省人事。
厢门?口?站着一面容肃穆的属官,正是踹人之人。
再往里看?,里间桌案上坐着一身翠绿青竹的男子,正悠然品茗。
秋风穿过窗棂,拂过他的发丝衣带,一派冷情态度,眼神睥睨便知是为尊上者的轻淡。
这人便是首辅蔺九均,踹人之人是首辅府的属官。
秦知夷亲眼看?到蔺九均这副姿态时,才恍然忆起他如?今已是身居高位的台阁首辅,早不是溪水村那个?穷书生了。
蔺九均抬眼瞧见愣立在门?口?的秦知夷,眼神划过一丝慌乱,随即他起身轻唤道?,“殿下。”
秦知夷回过神,言语闪躲,“好巧,我正是要?走了。”
蔺九均却?是在她转身之际,匆匆来至她身边,“上次一别,已是半月有余,殿下可否赏臣一杯茶?”
秦知夷有些不自在,瞥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人,“咳,你这、这忙着呢,下次吧,下次吧。”
蔺九均温柔看?着她,丝毫不见方才房里冷情神色,“是臣的下属太过鲁莽,惊着殿下了。隔壁厢间也被臣包下了,这里脏乱不堪,劳殿下挪动玉步。”
话说到这份上,秦知夷也不好一推再推,“也行。”
蔺九均伸手?带出一条路,“殿下先行。”
秦知夷点了点头,抬了步子就走,蔺九均跟在后头,经过属官时,眼神冷而淡地?睨了他一眼,属官立时垂首跪下。
待秦知夷与蔺九均都进?了厢间后,属官才慌忙起身收拾残局来。
隔壁厢间窗门?紧闭,焚了香,闻起来沁人心脾。
蔺九均进?了屋便开始为秦知夷烹茶,将一小壶清水端上炉子烧,再用茶刀片出一块块茶团来,先倒进?了茶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