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善在柳村也呆了半月了,然而不仅爹没见过,儿子也没见过。
柳长年始终跟招来的兵混在一块,今日突然撞见济善这幅模样,是头一回。
那日在帐里不能算,他当时满眼仇恨,别说是济善,嫦娥来了都看不见。
于是他跟谭延舟汇报得很忙活,眼睛看着,嘴上说着,脑子里还想着。
济善毫无波澜的坐在那里,跟尊像似的。
她不怕人看,从来都是人看她的,各种目光都有,自下而上,不稀奇。
而谭延舟,也没把她当个不好见人的闺中女儿,自然而然的把城防图递给她,他道:
“郡守不赈灾,你赈。开仓放粮。”
柳长年眼睛一下子在谭延舟的脸上集中了:“啊?我赈什么灾啊?”
他嗓门又大起来:“他们的父母官都不管,上阳人关我什么屁事?!”
“攻城的为了白山军攻的,粮也是为了白山军的大伙弄的。咱们自己吃不就得了,还给上阳城里的人吃?”
“上阳人杀我爹,我恨不得把他们都——”
谭延舟曲手在桌面上狠狠一叩,打断了他:“难道你爹是上阳的百姓杀的?!胡涂!”
“进城之前,他们是上阳人,进城之后,他们便是你的百姓!”
“投奔白山军的那些老百姓,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饱腹?他们吃了你的饭,难道还会同你作对?”
“你自己想想清楚!”
柳长年闭上嘴,很不甘心的在原地晃着身子。
晃了半响,他才灰头土脸的道:“……那就这么着吧!反正我爹走之前跟我说过,有什么事,都听谭兄你的便是。”
谭延舟叹气:“你爹没了,你还在,他一手拉起来的白山军还在。”
“你不可任性妄为,要做出个名堂,给你爹的在天之灵看。”
柳长年这回低眉顺眼了,恹恹地:“我知道。”
他一转身,又小蛮牛似的冲了出去,济善在屋里,听见他的喊声:
“去开仓放粮!”
济善瞧了谭延舟一眼,觉得他简直是个奇才,内心刁钻的罕见。
昨夜若无其事杀了爹,今儿还能继续这么若无其事的教训儿子,把儿子训的心服口服,信赖听话。
谭延舟脸不红,心不跳,面对济善的目光,他依旧是微微的一笑。
谭延舟,济善在心里把这个名字又念了一遍,心想,这个人的心计,比深潭还要深。
深不见底。
白山军开仓放粮,无论是上阳还是白山军,都统一的领白粥吃饱饭。
本来老百姓还哭郡守,粥一到嘴里,是哭也不哭了,统一的喜笑颜开起来。
并且上阳城的百姓,在粥香里后知后觉起来,原来城里一直是有粮食的,只是不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