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
沈常莞开口:“你画得好快。”
云琅:“不是说早点画完可以早点走吗?”
众人:……
沈砚和走近她的画,看到那张墨梅图,忍不住赞道:“行云流水,线条流畅,寥寥数笔,却意境非凡。你叫…云净初?”
他很少关注评价旁人,对云琅也知之甚少。但今日他自己站在她面前,眼睁睁看着那副画在她笔下成型。她甚至全程没有一丝思考的停顿。这女子,极有个性。
云琅站起身向他行礼,不是女子那种礼仪,是舒朗的平礼。以往女子很少做这个动作,而她做起来既不显做作,又比行女子礼少了些疏离。
“回先生,学生云琅,字净初。”
听到“云琅”二字,沈砚和才隐约想起来,这就是传闻中那个飞扬跋扈的云小郡主啊。都说字如其人,其实画亦如是。云琅的画功不见得多么优异,但是给人一种行云流水的自在从容感,这种洒脱不羁的姿态真不像一个年纪小小的女子该有的。
沈砚和停这一番举动已惊动了整个教室,近处的人听了一两耳朵,听闻是夸赞云琅画得好,还特意跑过来看她的画。离得远的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也被那团闹哄哄的人群吸引。
之前找茬的云锦烟此刻坐在离云琅不算太远的地方,正好听到了周围一群人传的话,说云琅的墨梅画被沈先生注意到了,此刻正在点评,听说先生好像还夸了云琅呢。一副没什么新意的梅花图还能怎么好!云锦烟恨恨地想着,脸上的嫉妒之情却溢于言表。真不知道为什么,云琅怎么在哪里都能压她一头,以前在家里是这样,现在她都成了臭名远扬的恶女了,怎么还能这么出风头!
云锦烟被几个平日里顽得好的小女生围着,她们同样讨厌云琅,最同仇敌忾的时候就是集体说云琅不好的话。此刻身边一个圆脸的小女生看到这场景也气得够呛,“看她那副样子,我刚刚挤过去看了一眼,画得一点都没有美感,跟老头一样,丑死了!”另一个长脸小女生也道,“就是,我看呐还是云二小姐画的好,瞧这人比花娇。”
云锦烟画的是一名雪中带斗篷的女子,但是还没画完,刚勾了个形状而已,也不知道从哪里能看出来人比花娇的。她擅长人物画,能把人物临摹得与原画极为相似。只是这个时代由于画笔类型的稀少,也很难画出人们真实的样貌。一般人们都会按照先人书画描摹,再加以修改和润色,但是要画出各人不同的神韵来就很难了。如云锦烟这种,画得好看是好看,就是没有神韵,很难分辨出与其他人物的区别。现在教室里扫眼望去,画这种画的人估计有十好几个。
而画梅花的人也不在少数,不同就不同在云琅画的是一幅简单的泼墨梅。那种苍凉大气的意境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
云锦烟并没有亲眼看到云琅的画,出于心底的厌恶,她从来不会承认云琅的优秀。讨厌一个人就是这样,你再完美都会被讨厌的人挑出一堆刺。再加上身边人添油加醋,她更是恨恶起云琅被众人围着。她抬头环试了一圈,眼光定在一处,计上心来。
这边云琅已收笔,趁着沈砚和还在,她起身行了一礼,道:“学生作画完毕,请先生批阅。”
这…就好了?众人皆愣住。沈清歌手举着画笔,跟汪润之大眼瞪小眼。
沈常莞也停了笔,站在她身边,由衷地赞叹道:“云琅,你这幅画意境真好,落笔大胆,给人心境都是敞亮,炽烈的。”
云琅有些意外地看着沈常莞,她居然看懂了她绘画时的心境。
“炽烈?”人群中传来一声讥讽,围观的众人集体转向出声处。只见人群侧前方,沈清萝后面跟着云锦烟一行人,说话的正是沈清萝。这时她身后一个十四五岁的紫衣男子不屑道:“一副萧条无趣、毫无章程的墨梅图还能看出炽烈?滑天下之大稽!”那群人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瞬间哄笑起来。
又一道男声戏谑道:“一早就听闻沈小姐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原来是不擅丹青。我就说嘛,哪有人什么都会的!”
人群吵嚷间,云锦烟及时站了出来,柔声道:“陈公子,张公子,沈小姐实乃京中才女,品行高洁,最是善良好性的。此番夸赞,或许只是善意的说辞。万不可将沈小姐随口打发的一句话与那等粗鄙之人拿在一处说道,这不是污了沈家的名嘛!”说着,她还对着沈常莞微笑着点了下头,以示自己的善意。
众人听到这话,面色各异。
沈清歌第一个冲出来,对着刚刚说话的几人一顿臭骂:“陈觉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懂画吗你?不懂还好意思站出来丢人?张泓,上次马球场上还没被我三哥揍怕是不是?想挨揍就直说,闭上你那张臭嘴!云锦烟,你恶不恶心啊,做作给谁看呢?谁理你啊?莞姐姐认识你吗你就给人解读人家心里怎么想的?你是不是也有病啊?还有你!沈清萝!你们有病一起去治去!汪润之,今天你家谁在太医院当值?”
被点名的汪润之:……快速回想了一下他家人口职位,爷爷已经致仕了,父亲去荣亲王府给荣亲王妃调理身体去了,大伯…三爹几号当值来着?今天几号来着?
被提到的沈常莞:?这人都是谁啊?莫名其妙给她按一头污糟臭水。
被波及的云琅:粗鄙小人,说的是她么?为什么这个云锦烟干什么都要踩她一脚?
总之,不重要了,因为两边有要打起来的架势了,事一闹大就不好解决了。云琅立即冲上前去,一手挡住不知哪里伸来的爪子,一手把沈清歌往自己身后拉。
面前沈清歌的桌案上,一排还没点过几笔的颜料罐正摇摇欲坠。云琅趁人不注意,非常不经意地一脚踹翻朱砂色的颜料罐,“哗——”地一声,一群人瞬间后移几大步。但站在最前面,反应慢点的如云锦烟,未能幸免于难,她的粉色纱裙裙角处沾染了不少朱色颜料。
云锦烟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裙,尖叫一声,这可是母亲请了华裳阁最好的绣娘给她新做的衣裳,料子用的是南边才有的水烟纱。水烟纱料子轻薄如蝉翼,制成衣裙走起路来如烟似云,同她的名字一样,颜色又是她最爱的粉色。这是她近期最喜欢的一套衣裙。她又抬头看了看周围,所有人都及时撤开了,除了她。
她又把头转向云琅,云琅眨着无辜的眼睛看着她,状似才发现似的惊其道:“欧哟,还是云小姐厉害,这画在衣裙上的梅花可比我那纸上的梅花艳丽多啦!”
众人顿时哄笑开来,云锦烟气得指着云琅的手都在抖,却羞愤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你……”
云琅仿佛没看到她的愤怒,慢悠悠出声提醒道:“不过云小姐,你这纱裙染色如此深,再迟一会儿还能清洗掉吗?一会儿下课后还要穿着这身红梅衣裙跟同学们一起走出明德堂吗?”
云锦烟立时又把注意力转到自己衣裳上,那两个好友上前来拉她,劝她快去休憩室换洗衣物。
一旁的沈砚和此时终于有机会站出来主持大局了。他也才17岁不到,平日里常与比他年龄大很多的老师师兄们打交道,鲜少接触到小儿间的打闹矛盾,故而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压根没反应过来。其实这事儿说起来不短,真正发生的时候可谓一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