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丫鬟小巧听见动静,进来道:“大人往府衙告了三日假,这会儿正在亭子里弄萧。”
闻蝉意识昏沉,眼下亦积了鸦青,一侧面颊冰冰凉凉的,正要抬手摸,却被小巧制止。
“大人见夫人脸肿着,便给您涂了药,夫人且忍着别摸。”
闻蝉点点头,“我既已醒了,亭子里风大,叫他回屋来吹吧。”
“是。”
小巧去请檀颂,没一会儿男人便执萧回来,转身合上屋门。
闻蝉却道:“再请位大夫瞧瞧吧。”
檀颂摇摇头,将手中那管萧搁在桌上。
“昨夜之事,夫人都已明晰了?”
明晰,她比任何人都要明晰是怎么一回事,坐在桌边,沉默点了下脑袋。
檀颂却不放心,强调:“我并未碰那程湄。”
“我知道,你只是打断了她一条手臂。”
听见这伤势,檀颂有一瞬沉默,“那也是她自作自受。”
闻蝉要带人登门致歉,此刻并不好开口。
檀颂的性子,听劝,但到触及底线的事,却是又硬又直。
两人成婚三年唯一红过脸,是为府衙一桩案子。
下属县有个富商强买民女为婢,将人糟蹋完,厌了,又从家中赶出去。
那女子告到县衙无果,便又击鼓递诉状至府衙,闹得沸沸扬扬,程知府不得不开堂公审。
而就在公审前一夜,檀颂告诉她,程知府收了那富商千两白银,明日只会草草赔那女子几两银子了事,求闻蝉从中干预。
闻蝉替他连夜奔走,见了那受害女子,回来对他讲道理,劝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檀颂却什么都听不进,呵斥她身为女子,却对女子毫无悲悯之心。
第二日公审后,一意孤行劝人再告,将那女子已然熄灭的心又燃起来。
结果却是五六日之后,那女子父兄嫌她宣扬家丑,要将她强嫁到外地去,她不堪忍受,又遭至亲抛弃万念俱灰,一根麻绳吊死在了屋里。
檀颂那时正和闻蝉冷战,得知后,两日水米未进。
最后终于对闻蝉承认,他认公道,却主持不了公道。
也是借那桩案子,闻蝉教会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回,檀颂主动改口:“明日,我会与夫人一道登门致歉。”
闻蝉顿感欣慰,拉着人在桌边坐下。
又听他冷不丁道:“昨日是程湄起的奸计,可她要害的并不是我。”
闻蝉稍稍抿唇:“夫君如何知晓?”
“她进屋时口中念念有词,说什么,‘只要你肯带我回去,给你做妾做奴婢我也认,别把我留在琼州’。”
当然,更露骨的话,檀颂自动隐下,实则也记不太清了。
“我就是土生土长的琼州人,她亦不想给我为奴为妾,所以只能是……”
檀颂很快得出论断:“八成是那谢云章,她算计谢云章不成,为何会错弄成我?”
闻蝉当然清楚,那是谢云章的手笔,可檀颂本就不喜谢云章,若被他知晓此中内幕,恐怕会不得太平。
“兴许是底下人蠢笨弄错了,将汤水弄混,又误送至你面前。今日我先去趟程府,找程家讨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