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名媛太太们大都喜欢和裁缝聊天谈心。但宋绮年和江映月只见过几面,交情还没那么深。
江映月叹道:“别的太太知道了,只会当面假装同情,背地里笑我活该。但我觉得宋小姐不是这样的人。你是会一把火烧了自已作品也不让对方占便宜的人。你果断、勇敢,有侠义之气。”
江映月大概觉得自已此刻缺的正是宋绮年的这一份果决和勇气吧。
“有什么我能帮到您的吗?”宋绮年低声道。
“我都习惯了。”江映月轻笑着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纤细的手腕上,一条钻石手链熠熠生辉。
“每次都是这样,发起火来能要了我的命。打完了,又不要钱似的送我珠宝。卧室柜子里有个保险柜,里面装满了这种道歉礼物。我管它们叫作‘血泪钱’。”
那些珠宝,确实都是江映月用血泪换来的。
“您……是有什么苦衷吗?”宋绮年小心翼翼地问。
江映月拨弄着钻石手链,唇角抽了抽:“我那个弟弟,实在是不争气。不光欠了赌债,还打架闹出了人命。是孙开胜将这个案子压了下来,安排我弟弟改名换姓,逃去了外地。而我娘身体不好,中风后一直卧病在床,现在由孙开胜出钱照顾。”
傅承勖猜中了。江映月确实有把柄在孙开胜手中。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宋绮年道,“恕我直言,江小姐。你男人是绝对不会改的,只会一次比一次下手重。直到某一天闹出人命来……我不想您也落到那个下场。”
“你当我不知道?”江映月苦笑,“孙开胜对女人一贯粗暴,家里除了大太太,其他女人全都挨过他的拳头。”
“那金茉莉还嫉妒您什么?”宋绮年不解。
“嫉妒我能得到这个呀。”江映月晃了晃手腕上的钻石项链,“她被打落了胎,再也不能生了,可还没有捞回本就被我挤掉了,怎么会甘心?”
宋绮年啼笑皆非。
“那……”她试探着,“如果有机会一走了之,但是需要丢下亲人,您会走吗?”
江映月沉默,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精美的玉雕。
她的心中想必正在天人交战着。
为了那么一个不争气的弟弟,赔上性命是否值得?
江映月幽幽开口:“即便走,能走去哪里?”
宋绮年见有希望,低声道:“当然是越远越好,离开孙上校的势力范围。以你的能力,重新开始新生活并不难。”
江映月却摇了摇头:“这世道,处处都是针对女人的陷阱。我这样的女人流落到了外头,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别的豺狼虎豹。也许还不如孙开胜呢。”
“可留下来……”
“孙开胜对一个女人的兴趣一般也就一两年。”江映月抱着侥幸道,“我已经熬了一年了,现在走,前面流的血泪不就白费了?”
第十五章卷入命案
宋绮年还想再劝,耳朵突然捕捉到一丝异样的动静。
“谁?”宋绮年朝门外望去。
管家推门而入,毕恭毕敬道:“太太,刚才老爷来电话,打算今天提前出院。”
江映月的身体僵了一下:“知道了。把老爷的房间收拾好,让厨房煮些老爷喜欢吃的饭菜。”
宋绮年起身:“我也该告辞了。”
“多谢你过来看我。”江映月感激,“等我好些了,你再来陪我说话。”
管家送宋绮年从大门离去,一路相随,像押送一个盗窃嫌疑犯。
宋绮年自眼角仔细打量了一下这管家。
这管家便是在孙开胜殴打江映月时非但没有阻拦,还支开下人、守住门口的那个管家。资料上说自打孙开胜当年结婚后他便为孙君管家,显然是孙开胜的心腹和帮凶。
“宋小姐,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管家的潜台词其实是催宋绮年赶快走。
“都拿好了。”宋绮年一笑,走出了孙公馆的大门。
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家,宋绮年立刻给傅承勖去了一通电话。
“她一时下不了决心也是能理解的。”宋绮年担忧道,“只是孙开胜提前回家,我担心他又会打她。”
傅承勖低沉稳重的声音有一股无形的安抚人心的力量:“孙开胜断了那么多根骨头,起床上厕所都成问题,应该暂时不会对江映月构成什么威胁。宋小姐眼下该把重心放在另外一件事上了。我记得先施百货的服装展就在下周六,对吧?”
“我还正想提这件事呢。”宋绮年问,“傅先生会来捧场吗?你可是我的隐形投资人,也该来看看你投资的东西市场反响如何。”
“我当然会去的!”傅承勖笑道,“我早就对你的作品拭目以待了。”
宋绮年又道:“还有,我想借这个场合和你在人前认识一下。张俊生也会去,他可以为我们俩做介绍。以后我们俩在公共场所碰面交谈,就合理多了。”
“这是因为昨天被跟踪的事?”傅承勖道,“阿宽已经调查清楚了,对方是冲着我来的。”
宋绮年皱眉:“你遇到什么麻烦?”
“小事一桩,宋小姐不用担心。”傅承勖轻松道,“你就专心地为展出做准备吧。”
宋绮年放下电话,走回工作间里。
“先把江映月的订单给赶出来吧。”她吩咐缝纫女工,“我想过两天就给她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