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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听雪及风救鼎天镜城深处生浅纷（第1页）

听雪楼。

一个中年男人静静躺在床上，一青衣女子静静站在窗前，夜风透过窗子吹了进来，烛火摇曳，也吹得那女子衣裙轻轻摇摆。

突然床头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那女子便连忙向那个方向走去，

“醒了？”雪夕瑶轻声道，她着实不敢相信堂堂鼎天阁主竟然会有这般窘境。

“我昏迷了几日？”闻人拓问道，又试图运动着右臂。

“三日。”雪夕瑶看着闻人拓的举动又开口道：“此毒我未曾见过，救你回来时，毒素已然遍布你整个右臂，也有少量毒素进入五脏六腑，但好在救的及时，并不影响性命。”

闻人拓眼神略显看了看无法运动的手臂，发现上面很多穴位都插了银针：“这条胳膊保不住了吧？”闻人拓苦笑着看向雪夕瑶。

“这条胳膊经脉皆为毒素所侵，再无法承受你运功时游走的内力。如果自此你不再运功，那这条胳膊便还能留着，不过从此可能闻人阁主便与手无缚鸡之力的常人无异了。”雪夕瑶淡淡道。

“那有劳雪楼主帮我砍了吧。”闻人拓语气平淡，眼神祥和之中又有一丝决绝。

“闻人阁主当真？”雪夕瑶双眸略显惊诧。

“一条胳膊罢了。”闻人拓强撑着身子走到雪夕瑶身侧，看着窗外静静的醉庭湖面。

“你家公子不错，是个能主事的。”雪夕瑶换个话题道。

“刀雨幼时便被我安排到剑庄里受孙北漠教导，很少掺合江湖中的事，他性子温润，但骨子里是个执拗的人。”闻人拓轻声道，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他这个儿子。

“日后经历一些事情之后是一个能统领鼎天阁的人物。”雪夕瑶轻声道，迎客盘一战短暂的接触已经让她对闻人刀雨有了一些初步印象，雪夕瑶与闻人刀雨年级虽然相仿，但辈分却年长一辈，并且雪夕瑶自幼便接掌听雪楼，一路艰辛又来，其中多少苦难，多少痛楚，这自然是闻人刀雨那个温润如玉、心地清灵的少年所无法想象的。迎客盘一战是对那个少年踏入江湖的第一次磨练，而比这更加惊险万分的事情，雪夕瑶不知经历了多少，是她用腰间听雪刀把雨中浮萍般的听雪楼坚定地矗立在江湖之间。

闻人拓抿嘴一笑并不作答，他的本意并不想让闻人刀雨卷入江湖纷争当中来，哪怕结局定是如此，他也只想让这个结局来得更晚一点，但世事难料，千面突现江湖，便无人能再置身事外。

“迎客盘一战也是在你棋局之中么？”雪夕瑶玉眸轻暼，看向面色略显苍白的闻人拓。

“自从当年葬龙坡一战之后，美名其曰的中原七阁精气神早就散了。道、儒、释三派已有归隐之心，到了现在，已是不再插手江湖中事；荆阙远在西北蛮荒之地，门下弟子历来廖廖；昆仑剑坟坟主陈远山虽与我师父有旧交，但痴迷剑道和锻剑之术，江湖中事亦是鲜闻。”闻人拓说到此处不禁轻嘘一声，“可是如今天下，朝堂之外有金兵和草原，西域势力又蠢蠢欲动；放眼江湖，危险更甚，东有日本武倭，南有娆疆拜月，西有昆仑明教，北有北海术士。若中原七阁仍是这副样子，雪楼主以为如何？”闻人拓左手置于窗棱之上，借此撑着虚弱的身子。

“所以你是想从根处动手？”雪夕瑶茅塞顿开，似乎浅浅窥探了闻人拓心境一角。

“与其等其烂透再无良药可医，倒不如狠下心来将这可笑的宁静砸个稀碎。就像我这右臂一样，与其因为它而沦落成为一个废人，倒不如砍掉，或许还能用这残缺的身体做些事情。”闻人拓目光之间，略微透露着一股悲凉。

“懂了。”雪夕瑶不再多问，她已明白，闻人拓是舍身做局。二人静静伫立在窗前，齐望着波光粼粼的醉庭湖面。

镜城深处。

伴随着一阵咳嗽，辛弃疾终于从昏迷中醒来，辛弃疾警觉环顾四周，在看到不远处烛火旁的蛇面洛青时终于放下戒备，又看到身边仍在昏迷中的闻人姝，连忙将双指放在她的手腕出感受其脉络。

“已经给她用过药了，死不了。”一旁烛火下端着一本古书静静看着的蛇面洛青轻声说道。

“是你救了我们？”辛弃疾开口道。

“嗯！”蛇面洛青玉眸轻暼，随即又看向手中的书。

“这里是？”辛弃疾知道此处仍是镜城，但却是他从未踏足过的区域。

“镜城前半部分都已经被他安排人按照图纸修缮过，之前给你的镜城地图便是那一部分，至于后半部分，仍是天然形成的镜城，若无人引领，入此便是迷宫，永远找不到出口的。”蛇面洛青解释道。

辛弃疾又继续环顾着四周，发现这个洞窟相比之前救溪灵的洞窟确实是更加天然一点，四周依壁势建造了一层又一层凹凸的书层，上面许多书籍已经落了灰。

“谢了。”

“和我说谢，弟弟什么时候与我如此客气了？还是说你要和千面划清界限？”蛇面洛青静静说道，语气中隐隐有一丝质问的味道。

“千面是千面，青儿姐姐是青儿姐姐。”辛弃疾淡淡道，烛火照在他脸上，此刻竟显得如此平静。

“呵！若没有他，你当真以为你所成之事便能得偿所愿了？”蛇面洛青不屑一道。

“你我都知道，他想做什么。”辛弃疾握着闻人姝的手开口道。“比如先前镜城入口处那枚银针。”

蛇面洛青冷俏的面容略显一惊，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显然她已知晓辛弃疾对那日鼠面出手一事了如指掌。

“费劲心机指引我去救她，最后又让拜月教掳走，他到底图什么？”辛弃疾质问道。

“你以为呢？”洛青轻声一问，目光从书籍移向辛弃疾。

“江湖有一个传言，说是千面乃祸国之根，每逢历朝历代几近衰亡之时，千面便应时而生。而巧合的是，每一个新的朝代建立，无论对千面如何打压，千面总能如野火一般死而复生。”辛弃疾轻声讲述着。

“嗯，懂了。”洛青合上书籍，将其归于原位，站起身，戴上面具。“吃食和水都在隔壁洞窟里，养好伤后该滚哪就滚哪去，别再让我看到你。”洛青怒道，说完便要离去。

“青儿姐姐……”辛弃疾欲言又止。

“既然选择站在千面的对立面，又何必如此唤我，我叫洛青，十二千面巳蛇面，记住了。”言罢，洛青便毫不犹豫地离去。

“我说过，千面是千面，你是你，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青儿姐姐。”辛弃疾望着洛青离去黑乎乎的洞门，独自对着烛火喃喃道。

站在洞窟外的洛青并未立即离去，听到辛弃疾的这句话玉容竟浮现一抹笑意，心中竟生一片柔软。随后便轻步离开。

对于这个弟弟，洛青着实付出了不少，二人情谊也着实如亲姐弟一般，可是世上很多事情并非纯粹的感情所能决定。当洛青选择戴上这副面具时，洛青便只是她在人世间的一个旧名罢了，巳蛇面才是她余生的身份，可是只有在辛弃疾面前，那一声熟悉的“青儿姐姐”总是能提醒她那个“洛青”的名字……但她终究是千面，当她选择戴上这副面具的时候，她的一切，生命，情感，便都只是属于千面了。

洛青脑海中不禁浮现往日种种，不知不觉间已然出了镜城，看到鼠面已经背身等候多时了。

“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啊。”洛青对着那个黑影笑骂道。

“千侯大人唤你。”鼠面连身子都不转，只是冷冷丢下这几个字便提步离开。

蛇面洛青脸上先前的笑意霎然消失不见，脸色变得甚是凝重。

天边浮云片片，宛若游子归处无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