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毕后,三人提着垃圾和中年女人一起,出门去了。这时候的它被收拾它屋子的吸尘器给吓得躲进了封闭式的猫厕所里面,瑟瑟发抖。直到三人离开许久,它才在厕所里面撒了今天的第一泡尿。
当它以为老太会在这里呆很久时,在老太来的第三天,就被男人送走了。随后就是男人和女人单独的生活,唯一变化的是,它的门白天没被关上了,每天晚上会被抱回或者赶着回到房间。
它也一点点适应了两人的生活节奏,有时候两人在客厅看电视时,它也会去凑热闹。有时候会蹲在地上,有时候会趴在扶手上,偶尔被摸摸头。男人刚开始对它还有些害怕,直到一次它主动凑了上去,蹭了蹭手,男人就逐渐对它「上下其手」了。因为它看起来硬硬的黑毛,摸起来其实特别柔软和舒服,后来它干脆就跳到男人的大腿上,呼呼地打起呼噜来。就这样,它混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是生活的鸡零狗碎却接踵而来。
某天的早上,它听到厨房的大声争吵,然后就是玻璃杯摔在地板上破碎的声音。它这时候不是本能地躲了起来,而是寻着声音跑了出去。男人和女人在对峙,并且声音越来越大,它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过去蹭了蹭女人的脚踝,又去蹭了蹭男人的脚踝。
女人突然吸了一下鼻子,开始抽泣起来,抱着它,呼吸剧烈地回到它的活动室,并把门给用力关上反锁了。然后抱着它,在原来逗它玩儿的小凳子上低声啜泣。它感受到了女人的伤心,不停地蹭着女人的头,想让她别那么伤心。
女人哭了一会儿,开始对着它倾诉故事的原委。无非是家里一些小事,引发的两人结婚十年没要孩子的矛盾。男人和她一样,都没有心里准备要,中间断断续续有过备孕,但是又因为各种琐事结束。女人东拉西扯地讲了接近一个小时,仿佛它能听懂一样。
等她发泄完情绪,出门发现男人不见了。于是自己点了外卖作为早午饭,然后在家生了一天气,直到晚上男人捧着花,带着礼物回家,哄了一晚上,两人才和好。它也被放任在房子里面闲逛了一天,把各个角落挨个巡视了一遍,然后蹲在墙后阴影里面,看着两口子在客厅吃着饭,你侬我侬半天,然后收拾了一下出门去了。
等他们回来,都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它已经美美的睡了一觉,伸着懒腰跑了过去到门口迎接,让女人露出一种受宠若惊的样子,一把把它抱在了怀里。一股酒味从女人嘴里出来,熏得它连连躲闪。女人却仍然不住嘴,在它的白色毛上留下了一个深深地唇印,男人在一旁笑意满满。等女人开心够了,它才得以挣扎脱身,跑到了客厅吊灯照不到的阴影里面。
就这样,鸡飞狗跳的一天就回归了宁静。虽然明天可能又要闹翻,但是这种打打闹闹的日子,似乎是女人和男人的日常,两人第二天就会变得昨天的事情似乎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是最终两人的矛盾没有解决,最后无非还是一把火就会点燃,然后猛烈地爆炸。但好像不会殃及它这只池鱼,一切都还过得挺美的。
25又来了一个老太
今年的冬天来得比往年要晚,但是要冷的多。原来的它要赶紧找个窝棚躲起来,并且它有几个好朋友,虽然会在春天打架,但是冬天的时候,还是会聚到一起挤着,度过难熬的冬天。
它想起了第一次在这个城市看到下雪,自己在一家炸鸡店门口,前爪腾空,后爪蹦跶起来,欢快地想把雪花抓住。但最终,雪花要么爪子粘住就里面不见了,要么沾在它的胡须上,便立马变成了一滴水。
快乐是暂时的,严冬却是残酷的,下雪了,说明冬天更冷了,需要更保暖的地方和更多的食物,才能熬过去。一个冬天,只要到了晚上,它们三只猫晚上挤在一个废弃的军大衣里面,虽然虱子在身上咬,但是都舍不得动一下,防止热气散出去了。它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城市可以看到雪山,对人类来说是美景,并且有诗人留下了“窗含西岭千秋雪”的名篇。
冬天,对以前它来说只有生存与挑战。
现在它却暂时不用忧心这些,因为屋里开着暖气,热腾腾的,还有每天定时投放的猫粮。也许,它这一生就这么会过去了吧。窗外的雪下的淅淅沥沥,并不是很爽快。雪花沾到地面就不见了,但是偶尔飘到玻璃窗的雪花,会引得它用鼻尖挨着玻璃,去嗅嗅味道。
它趴在落地窗旁边看腻了外面的雪,便伸着懒腰,准备回窝睡个回笼觉的时候,楼上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尖叫。它如同条件反射一般,从楼下冲到了楼上主卧旁边,用爪子扒拉着门,并发出一声很大的喵呜。接着就是女人趿着拖鞋来开门,然后蹲下摸着它的脑袋瓜,对它的行为进行了大加赞赏。于是它就得到了一个零食罐头的大奖励,把它吃的有些撑。
它剩下了小半个罐头,回到了窝里,做着猫猫的美梦,梦里有数不完的罐头和冻干。
这个美梦随着一声电子门锁解锁的声音,一个洪亮嗓门的老太进了屋里面,手里提着一个大的行李箱和一个装着衣服的大号手提袋。女人和男人迎了上去,接下了行李。很明显,女人和老太的关系特别亲热,关系应该是一对母女。
老太在楼下客房收拾完东西,就发现了单独一个房间的它。四目相对,它就感觉到了一股敌意,于是就转身跑到了隧道里面躲了起来。老太站了一个恍惚,叹了一口气,嘴里嘟囔了一句:“养了个亲爹哦”,把房门一关,就去厨房忙活了。女人趁着老太在做饭,悄悄把门又留了个缝,让它有机会可以出来溜达。
老太忙活了三菜一汤后,招呼女儿女婿吃饭,在吃饭的时候提起了前一个老太想带孙辈的想法。女人多次想转移话题,都被硬生生带了回来。然后老太就开始说猫是个问题,养了没甚作用这些话。于是两人争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引得女人把筷子啪的一声拍在了红木桌上,并且声音有些呜咽。
它不知道为啥,冲了上去,对着老太脚后跟,咬了一口。呸,咬了一嘴皮屑,还又厚又硬。老太啊地一声大叫,它赶紧扯呼溜了。留下女人和男人对望了一眼,噗地笑了出来。笑完了,女人给老太检查了一下,没有咬破皮,便用棉签涂了一点碘伏,让老太去客厅休息,她收拾桌面去了。
它躲回到卧室以后,小心脏在胸腔里面噗噗直跳,腹部随着呼吸剧烈起伏。它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闯了大祸,但是本能告诉它,不能让女人受到伤害,吃粮就要当好卫兵。它不知道,自己被人类比作猫中哈士奇,而哈士奇却是被称作无攻击性犬类,但今天这是“猫中二哈”却咬人了。
过了许久,女人来到了卧室,抱起它又是一顿夸奖,并且安慰了些许时间后,又被老太叫了出去,谈了一大堆生儿育女的话题,引得两人最后都沉默了,尴尬地散场。而它在情绪平稳后,蹑手蹑脚地回到窝里,听着老太的动静,直到整个房子都安静下来,才缓缓睡了过去。毕竟,这么温暖的房子,这么柔软的被窝,实在让它难以拒绝睡神的邀请。
26半夜的遗弃
它以为这个老太和上次的老太一样,会住两天就走。没想到老太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每天操持着小两口的每日餐食,晚饭过后便出门散步,一天天重复如此,并且乐此不疲。
它从刚开始的小心翼翼,变成了后面大胆地楼上楼下地溜达,反正也没有人管它。它便一天天放心起来,把这个房子当成了自己的大窝。直到有一天它大胆地卧在客厅的木质沙发椅上。沙发椅垫着柔软的垫子,它躺在垫子上感受着垫子的绒毛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胡须、头顶。突然被老太一只手给薅到了地上,让它猝不及防地,一声疑问的喵声,换来的是一句呵斥:“你这只傻猫,把沙发上弄得全是毛!”
它一脸疑惑,站了一下,看见了老太一只脚一抬,赶忙溜走,生怕那个脚踢到了自己身上。可惜它不会说话,告诉女人老太的行为,所以只能从此以后远远地躲着,平常遇见了,都绕着老太走。
当它以为只是招一些厌烦的时候,某天刚天黑,老太穿着厚外套,戴着一个厚手套,用一个准备好的大布袋,趁小两口跑出去开心的时候,逮住了它。虽然它使劲挣扎,但是它想着毕竟老太也是这个房子一起生活的动物,便没有用它的嘴巴去咬老太,只是在布袋里面来回找出口,并且撕心裂肺地呼叫。
老太一点也不犹豫,提着布袋出了门,然后上了一辆车,最后车开出去很久,她下次连着猫和袋子丢在了路边,然后乘车而去了。它从布袋中逃出来以后,立马往远处跑去,生怕会有另外伤害。它奔命地跑着,风在耳边吹得呼啦啦的。
半小时前,它还衣食无忧,现在却已经一无所有。开始时风还没那么冷,等它跑到远处灌木躲起来时,它才发现,原来外面已经这么冷了,毕竟今天似乎是冬至了。
当天晚上,女人回到家,发现猫不见了,和老太大吵了一番,并且一赌气把自己关在了屋里,哭了很久。她想起了小时候自己捡到的小狗,也是这样子被母亲给悄悄送给其他人了,这次更过分,直接给丢掉了。
那时候自己还没有能力保护什么,这次,自己不能再那样了!
于是她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以一种出乎异常的冷静,让老太告诉了自己丢猫的地方,并且让老太带着自己到了那个地方。两个人打着电筒,在整个草坪和每一丛灌木里面搜寻。没有找到它,反而看到了几只瘦里吧唧的流浪猫。
有几只胆小的被手机电筒照到,撒腿就跑,有两只胆子大的,就在喵喵叫。女人也不吝啬,拿出了引诱它的猫条,撕开塞到花台里面。一只胆儿肥的,探着身子过来,吃了两口,嘴里哼唧哼唧,另外一只也跟着过来,两只相互交替吃着。女人看着两只猫,心里本想抓回家,无奈一伸手两只猫就猫条也不吃了,往后使劲躲。她只要收回手来,继续喂猫条,并且小声叮嘱道:“两只乖乖,吃了我的猫条,记得告诉我家咪咪,让它来找我,我这几就在这附近哦”两只猫似乎听懂了一样,吃完猫条,用一口鸭公嗓喵了一声,便离去了,留下蹲着的女人和站在身后的老太。
其实这时候它已经听着动静过来了,看着女人喂完了两根猫条。两只猫也注意到了它,知道正主来了,便离去了。这时候它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面,看到了那个老太,站在女人的身后。路灯拉长了她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它感受到一阵压迫感,让它无法靠近。
突然,老太如同发现了它一样,转头目光看向了它,吓得它赶紧钻到附近的灌木里面,躲藏了起来,这样导致女人就更找不到它了。
它喵了一声,女人警觉地站了起来,往灌木走了过来,就在它准备出去时,老太从女人背后走过来,影子叠在了女人身上。两个人的身形和影子,仿佛一模一样,让它觉得无比害怕,便悄悄匍匐着,从草丛另外一边溜走了,留下女人带着哭腔,借着微弱的手电光寻找。
其实它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这个地方太陌生了。偌大一个草地,穿插着没法过去的小河,只能通过一些河上的桥来回穿梭。它一路小跑,在光线亮的地方尽量快速跑过,躲在阴影里面寻找下一个需要移动的地方。整个草地是一个大公园,有一些可以遮风躲雨的地方,都被各种流浪的猫狗占住了。其中还有一伙群居的野狗,对它来说相当于是一个死亡威胁一般,吓得它急忙逃窜。
它一路从公园的这头,跑到了那一头,都没找到一个今晚合适的落脚点。它被遗弃的地方,是一个人迹罕至的路边,只有车辆呼呼通过。公园的另一头,是一条半夜都还灯火通明的小吃街,这时候虽然是凌晨一点过了,整个街上搭满了透明的帐篷,帐篷里面弥漫着烟酒味道和大声的聊天,相互呼朋唤友、涨红脸的男人们和女人们。
这里是这个城市的烟火,也是一处绝妙的捡垃圾吃的地方,它决定在这附近找一个草丛蹲下来,等到了半夜,无论是逮老鼠还是翻垃圾桶,都是极妙的。只是户外的温度太低了,让它不住地轻轻抖着背上的毛,使得自己能够暖和一些。它不知道女人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以及后面好几天,差点把公园翻了一遍,都没有找到。
女人不知道跟着她的老太,是让她找不到猫的关键,如同那天的阴影一样,一直会伴随下去,直到某一天她能突然发现这个事情。
找了一个星期,寻遍了公园每个角落,并且找了附近的几条街后,女人心里的那股劲儿突然松了,如同脑袋里面紧绷的一根弦突然断掉了,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中,然后冰冷冷地语气让老太离开了。等老太离开后,她去找了一个猫舍,买了一只可爱的布偶,用来填掉了心里缺掉的那一块内容。或许是新的小猫太甜美了,并且很粘人,使得她似乎把那一缕魂魄给找回来了。
或许,她并不在乎这是那只猫,她只是想有一只软软的小动物,去靠近她有些冰冷表情下面那颗游走在世间无法安宁的心。让她不开心的时候,有一个小东西,告诉她不要伤心,可以抱着它哭泣。
而流浪的它,要面临新的一轮生死的挑战,挑战成功则可以活过这个冬天,如果失败,它就是草丛里面一块给灌木滋养的肥料。或许,肥料都不是,会被修剪的工人嫌弃地用棍子挑着,丢到垃圾桶里,最后消融在垃圾场里面,给垃圾场增加一股恶臭。
或者死,它都必须尝试,所以在凌晨四点的街道灌木里面,它放大的瞳孔,紧紧盯着垃圾桶。现在的它还不饿,但是这么冷的寒风,很快就会饿,它需要给明天的生存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