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受他宠幸的梅淑仪,这分明是个带刺的,只不过她把刺收的太好,别人不招惹她,她就静悄悄地把锋利都敛起来,而今扎了人也不见得那人能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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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华宫。
沈翎玉与戚负雪在殿中对弈,香炉里燃着檀香,是近来鲜有的宁静。
沈翎玉落了一子,道:“我带着影卫去查梅家,不出所料,一无所获,他连当值涉事都撇的干干净净。琴姑娘又牵扯西域,手中没有证据,提她出来只怕适得其反。”
戚负雪撑着下颌,他一边垂眸琢磨着棋局,一边道:“巡防的兵士只有城门被换成了禁军,而非兵部跟着一起谋反。楚祁不成事,梅渝川最多落个失察的罪名,他这是一早便准备好要全身而退。”
沈翎玉颦眉道:“嗯,便是楚祁反咬他一口,都未必能得了他的把柄。这么危险的一个人,让他活着,我睡都睡不好,说不准哪天他再搅出祸事来。”
沈翎玉一说完,多日不见的小雪狐顶着一身略丑的毛色走了进来,它绕过沈翎玉,来到戚负雪身边,而后用头顶了顶戚负雪的手腕。
沈翎玉见状轻笑,她眉梢轻挑,道:“呵,装作没看见本宫?”
戚负雪伸出手指,抵住了小雪狐的额头,小雪狐抬了抬爪子,明白碰不到戚负雪后就歇了。
戚负雪见状笑了笑,道:“它怎么了?看样子应当还认识我。”
沈翎玉言简意赅,道:“怕我,找你给它出气呢。”
戚负雪一听便明白了,大约是沈翎玉心绪不佳,连这小狐狸都怕她。
戚负雪揉了揉小雪狐的肚子,少顷,他道:“灵津什么时候到?”
沈翎玉看着时辰,道:“此次受伤的影卫太多,灵津跟着医师们有的忙了,不急。”
这时,临池在门外道:“殿下,宫里来了报喜的公公。”
沈翎玉起身拿了外衣,不解道:“宫中刚出了谋逆的乱子,谁敢在这个时候报喜?”
戚负雪脚步一顿,道:“殿下,梅淑仪的身孕刚满八个月,仉青松说过那是个男胎。”
沈翎玉神色一凛,刹那便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她眸中冷然,沉声道:“梅渝川等在这,难不成他还想临危受命做个辅政大臣?”
为何梅渝川不倾力相助楚祁?
因为楚祁从不是他唯一的选择,甚至连位都算不上。
从仉青松断言梅淑仪怀的是个男胎开始,梅渝川所做的一切,看似是在为着楚祁扫清障碍,却也将楚祁推到了前面。
沈翎玉不是未曾怀疑过,梅淑仪这一胎或许会成为引起朝堂纷乱的根结,但梅渝川所做种种,皆让沈翎玉忽略了这短暂的怀疑。
梅渝川握着兵部不放,也不仅仅是为着帮助楚祁谋逆,而是他需要兵,也需要兵部。
兵部所掌诸事皆与戍边的将士们息息相关,年前他修缮河道,便使沈翎玉从秦或口中听见了对梅渝川的称赞之言。
假以时日,凭着梅渝川的本事,定能与各州郡将领交好,梅渝川会寻机除掉楚元。
若楚祁功成,他则有从龙之功,梅渝川又手握楚祁的把柄,届时权倾朝野无人能拦。
若楚祁败了,梅渝川便可凭这梅淑仪这一胎赢得轻易。
而最后,哪怕楚祁不受他所控,梅渝川亦能联合各州郡将领逼楚祁退位让贤,兵部的巡防兵士便足够施展一招里应外合。
是以,只要梅淑仪诞下的是个皇子,便可让梅渝川如愿以偿,而仉青松在断定男女上从未出过差错。
沈翎玉的脸色愈难看,怒喝道:“胆大包天,乱臣贼子!”
戚负雪见沈翎玉有提刀杀了梅渝川的冲动,忙劝道:“报喜的公公还等在外边,他是为皇上传话,殿下切不可失礼。”
沈翎玉定定地看着戚负雪,眸中骇人的杀意还未来得及收敛,戚负雪当即一怔,这样的神情他从未见过。
又或说,太后活着时,沈翎玉还有可以放纵的依靠,她那时还是个活在太后膝下的小辈。
而眼前这个,是绣衣营众多影卫的主子,大琰朝堂上监察百官的绣衣营指挥使,奚阁老与先汝南王磨砺多年的刀,在此刻出了锋。
沈翎玉在戚负雪诧异的目光中清醒,她攥紧的手缓缓松开。
少顷,沈翎玉轻声道:“衔青。”
戚负雪握住沈翎玉的手,触感冰凉,正是气极怒极。
戚负雪心疼道:“殿下,先去见那内宦,或许还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