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刺客的眼睛却已直勾勾地注视在赵冕身旁的女人面上,“春娘,这一路我找你找得很辛苦,你跟我回去吧,我才是你的夫君啊。”
春娘瑟缩着往赵冕身后躲,“不,不,我不要跟你回去,我现在过得很好,我不要再回去过那种苦日子了。”
赵冕已从刚才的慌乱中镇定下来,他被侍卫们重重保护着,说话也底气十足,“梁平,你吃了熊心豹胆,居然敢行刺本王,等会本王就将你碎尸万段,拖到乱坟岗去喂狗!”
赵冕的侍卫开始蠢蠢欲动,叶寒梧一把拦住,面似寒霜,声音冷厉有如雷霆,“我表妹被挟持,谁要是误了她的性命,我让他活不过今日!”
叶寒梧一向儒雅端方,少有这般震怒失态的时候。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连赵冕都未动了。
梁平大概看出了我是个重要人物,于是将匕首在我喉咙上抵得更紧了几分,“春娘,你过来,我会好好待你的,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春娘却冷酷地摇头,“什么好日子,你忙碌一个月赚的银子还不够我买件漂亮的首饰,我受够了你的穷酸,也住够了那间破瓦房,我要跟你和离。”
赵冕冷笑开口,“梁平,你听见没有,本王从不勉强人的,是春娘自己愿意来侍候本王。她跟着你吃苦受累,连件像样的衣裳都买不起,你识相的就赶快滚,本王看在春娘的份上,勉强留你一条性命。”
梁平那黝黑的脸上,露出了沧桑的苦笑,“春娘,我已经把铺子卖了,我现在有银子了,你想要什么首饰我都可以给你买,只要你开心,我可以把命都给你。”
春娘淡漠地讥笑,“你那茅草铺子又能卖几个钱?够买一件瑞霞楼的璎珞吗?”
梁平面若死灰,声音颤抖着,“春娘,你瞧不起我,我知道你一直都瞧不起我,你嫌弃我家贫,嫌弃我寒酸,嫌弃我只是个银匠,可我真的是喜欢你啊。”
春娘愈加不耐烦,“喜欢?什么叫喜欢?嘴上说喜欢有什么用?我想要穿锦缎的衣裳,想要瑞霞楼的首饰,想要过富贵荣华的生活,这一切你给得了吗?”
梁平被春娘的话刺得无言以对,他抖颤了片刻,整个人如积蓄已久的火山,终于爆发了。
“是!是!是我没本事,赚不到银子,所以你看不起我!但我原先也是有宅子的,是你拾掇着让我卖了宅子,把银子都给了你弟弟去填他的赌债!”
“我辛辛苦苦的作活,每月赚的银子一分一毫地都交给你,结果你把银子都贴到了你娘家!到最后你抛弃我了,走之前你甚至把我娘积攒了一辈子的棺材钱都拿走了,一个子儿也没给她剩下!”
“我娘被你气死,死后连棺木都买不起,最后是一张草席下的葬!春娘,我们毕竟是夫妻一场,你这样对我,你的心比蛇蝎还要毒辣!”
梁平越说越是激动,双眼通红,手指抖个不停,那把匕首也在我的脖子上来回晃动,几次差点割到了我的肌肤。
我想趁着他情绪失控之时伺机逃走,但梁平却很警觉,仍紧紧攥着我的胳膊,那锋利的刀刃如寒冰硬铁,已在我的脖子上拉出一道三四寸长的伤痕。
伤口不深,但有尖锐的痛意袭来,血珠一滴滴地沁出来,洒在我蔷薇色的衣领上。
叶寒梧那温润的双眸骤然缩紧,明显地惊痛,他突然一步一步朝梁平缓缓走来,“你放了她,来挟持我!我是朝廷命官,身份贵重,你只要挟制住我了,我保证三殿下会将春娘送还到你手中!”
“当真?”梁平半信半疑。
赵冕居然也配合开口,“罢了,梁平,你放了手里的那个娘子,本王就将春娘还给你。”
梁平大概已开始动摇,一双狐疑的鹰目闪烁不定,似是正在思忖,而春娘已面色如纸,摇着赵冕的袖子,嘤嘤乞饶。
就在这个当儿,长街上有马嘶之声由远及近,速度风驰电掣,几乎是眨眼之间,那匹青骓马已倏忽而至——
居然是刘知熠。
他动作快若闪电,一把抽出马腹下的硬弓,搭箭引弓,目光冷肃,没有半分犹豫,那支乌黑的长箭已如吐信之蛇,泠然破空飞来,目标直接对准了我!
那一刻,我差点以为他是要杀我的。
直到那支长箭从我鬓边穿过,直到我身后的梁平发出了嗬嗬的挣扎声,直到我惊恐回头,看见长箭已穿透了梁平的咽喉——
我才明白,原来刘知熠是来救我的。
他果然是军人,行动雷厉,处事果断异于常人。
鬓边那支双蝶缠丝金步摇也被箭锋击中,咣当一声坠地。
这男人!
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连一支步摇也不放过。
叶寒梧已飞奔过来,用一方月白的丝帕捂住我脖子上的伤口,“……表妹,你怎么样了?”
他那句“惜儿”差点脱口而出,又意识到赵冕还在旁边,于是立刻改口。
我仍感觉脖子上一阵刺痛,但还是尽力微笑开口,“无事,应该是皮外伤。”
推开叶寒梧的手,自己将丝帕按在伤口处。
赵冕已笑容满面地望向刘知熠,“世子神兵天降,真是来得及时啊。”
刘知熠语声从容,“我正在附近与黄参领几人喝酒,突然听闻三殿下遇刺,事关紧急,自然是要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赵冕嫌恶地看了眼地上梁平的尸体,“不过是个不知死活的莽夫,狗胆包天想要行刺本王,如今既然被世子杀了,一条贱命,死不足惜。”
随即又含笑拍了拍刘知熠的肩膀,“世子忠心可嘉,本王承你的情了,今晚本王在府里设宴款待,到时世子与皇妹要一起前来啊。”
刘知熠漫不经心地一笑,“那三殿下可不要藏私,必须是把府里所有的美酒都拿出来才行。”
“那是当然,你我早晚都是一家人的,以后本王还得叫你一声妹夫,”赵冕向来阴鸷的眼睛此刻却是温和无比,“还有叶公子和表姑娘,今晚也一道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