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下午,容锦都坐在宋家的门槛前面,可怜巴巴的望着沅修租下的院子。她瞪得眼睛发酸,一眨眼,两滴泪珠子流了下来。
宋萍陪着她,心疼坏了,拿手帕给她擦着眼泪,嘴里数落少年:“这沅修也真是的,大过年的,不分缘由就把你从家里赶了出来。他是怎么当哥哥的!”
越说越气,她一摔手帕站了起来:“不行!容锦,你给婶婶等着,我这就叫你伯伯回来教训他一顿!”
宋章出去和人吹嘘年轻时的经历去了,以前的街坊邻居虽然都不在了,但老头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一有时间就出去遛弯,还真认识了几个朋友。
于是一发不可收拾,宋萍是整日找不着他的人影。
容锦抽了抽鼻子,小模样可怜极了,自己都伤心成这样了,还要拉着宋萍的手阻止她:“婶婶,不是哥哥的错,是我没对哥哥说实话。他生气,撵我是应该的。”
“再怎么生气,把人撵出来算怎么一回事。这是兄长该有的做派和心性吗?”宋萍气的够呛。在她看来,容锦最是乖巧不过,就是骗了她哥什么,也绝不会严重到哪里去。
大年下不让容锦回家,这要是惩罚,也太严重了些。
容锦抱着自己的腿弯,垂头丧气:“可能是因为我不是沅修哥哥的亲妹妹吧。”
“什么?”第一回宋萍没听清,第二回听清了却是诧异不已。
容锦给她解释:“我娘带着我改嫁到沅修哥哥家里。因为我做错了一些事情,沅修哥哥的妹妹被我娘卖了,之后我娘更是撺掇着继父把沅修哥哥撵出去。沅修哥哥就……与继父决裂了。然后,我也跟着跑了出来。”
她没把事情全过程说出来,但妨碍不住宋萍更加心疼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姑娘,眼里的心疼多到快要溢出来。
她抱了抱容锦,拍着她的脊背。给她安慰和支撑的同时,心里忍不住叹气。
有着那样的亲娘和继父,着天下之大,好似竟没有容锦的容身之所。所以,李沅修能不顾前提,让容锦跟着他一块住,也是仁至义尽了。
宋萍再说不出别的话,只一味心疼着容锦。最后一咬牙:“李家不要你,沅修不要你,我要!”
话说出口,好似打破了心中的什么屏障,宋萍眼睛明亮,呼吸都粗重了。对啊,她不是一直想要一个乖巧的女儿吗,现在天时地利人和全乎,这个“女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在容锦震惊的目光中,她重重的再次确定:“没错,容锦,跟你宋婶婶宋伯伯一块住吧。以后我们养你,你再也不用担心自己没有家了。”
从宋萍忐忑的目光中,可以看出来她是认真的。
容锦生出一种类似即将情切的情绪,不知为何,在这样浓烈的触手可得的幸福面前,她有些犹豫,近乎逃避似的垂下了头。
她想,她不配。宋萍宋章那么好,她一个害人精,又惹恼了李沅修。她要是答应了,之后若是少年当上宰辅想要报复她,那岂不是还会连累老两口,让他们的晚年都过不好呢?
容锦把头摇的像波浪鼓,宋萍着急了:“为什么?”
是嫌弃他们老两口年纪太大?还是家里看上去太穷?
宋萍脑海中刚蹦出这两个问题,自己就否决了。容锦是个好孩子,她不同意肯定是有别的理由,但绝不会是这两种原因。
但不管她怎么问,容锦都垂着头不再言语。一直到傍晚宋章回来,眼看着天黑老两口要回去做饭吃饭了,容锦自觉的站起来,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少年的院子,而后头也不回的朝巷子外走去。
宋萍被宋章堵着问了句“一会儿吃啥”的功夫,就不见了容锦的身影。顿时着急的抓住了丈夫的胳膊,脸色发白的问他:“当家的,你刚看见容锦去哪儿了没有?”
“她还能去哪?肯定是回家了呗。”宋章没当回事,背着手要往院子里走。
宋萍大叫一声:“坏了!”
“坏了?什么坏了?”宋章还没缓过神来,等听了婆娘的话,也是心底一慌,“我刚才光顾着问你吃啥,哪里注意到小容锦哪。李家小子也真是的,前儿个我还夸他心里有主意呢,今日一看,他有个屁的主意!一肚子坏水!”
最后那句完全是发泄不满了。虽然这词儿和李沅修不搭,可事到如今,宋萍也认同的点了点头。
她担忧的很:“天马上就黑了,你说这孩子,能跑到哪里去啊。”
“她身上带银钱没?容锦比李家小子懂事儿,指不定去找客栈住了呢。”
“年关客栈都关门了,谁家还开着啊。”宋萍恼的掐他一把,宋章疼的跳脚。
老两口说了半天,忽然一静,对对视一眼,纷纷往巷子尽头的院门看去。
宋萍说对了,容锦跑遍镇上的客栈,没有一家还开着门。孤零零的走在路上,容锦头一回生出强烈的买一座只属于自己的院子的愿望。
如果她有一间属于自己的院子,就不会在天黑时还在街上游荡无家可归了。
兜里只有一两多银子,路上没有行人,容锦攥着身上仅有的银子,咬了咬牙,朝某个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李沅修一个人安静的坐在院子里,夜幕四合,星子闪烁,身上渐渐感觉到寒意。他依旧没动。
事实上,从容锦被他“赶”出家门以后,他就坐在这里没有动过。硬生生坐了一下午。
宋章宋萍两口子拍门时,他才从沉寂中回神,慢慢腾腾的走过去开了门,面无表情的问道:“宋叔、宋婶,这么晚了,你们来干什么?”
容锦让他们来的?也是,除了他这儿,那害人精在镇上也就只有一处可去了。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
“容锦不见了?”李沅修声音抬高,显然,他的预估出错了。
他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容锦要是不去宋家的话,她还能去哪?难不成是回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