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负责膈上,你负责膈下。”
膈上有头颈、上肢、心肺,虽然分量更少,但器官重要且复杂。
膈下有腹部、盆腔、下肢,看起来稍微简单,实则有着丰富的组织和脏器。
谢望似乎也正有此意。
他提刀下刃,动作同样干练简洁,只在专注刀下的空隙间道:“你要是看漏了一点,官医署便不会采信你的任何结果。”
“我不会看错。”李明夷以陈述事实的平静语气回答,手下的刀却亮出刃面,向下戳住正在上探的刀尖。
“你的刀过膈裂孔了。”
“那是因为我要检查食道。”
……
谢照抱着腰刀,站着看了好一会。
还好,都是读书人,动嘴动刀不动手。
他想起李明夷刚才的要求,迈步往外走去,以备万一需要用到他提到的黑包。
临走,他不免担忧地回望一眼
应该不会打起来吧?
和谢照的担忧相反,他走后不多时,狭小的解尸房便很快安静下来。积攒了一下午的暑气慢慢地在暗下的天光中释放,将血腥和腐败的味道烘烤得更加恶劣。
然而俯身持刀的两人,仿佛失嗅一般,没有出任何抱怨的声音。
草席上的尸身已经被拆解见骨,皮肤和肌肉像衣服一样被整整齐齐地解开,被摘下的器官按顺序放在一旁,使血腥的画面带了份严谨的规整。
最后一刀落下,李明夷的眼睛已经被熏得通红,目光却十分冷静。
“颈前、胸部和上肢都没有现异常。”
他顺势往下看去,出乎意料的,这位习中医、念五行的官医解剖水平并不算差,甚至可以说过一般的西医学生。
“我这里也没什么异样。”
谢望的脸色同样好看不到哪里去,被尸气和血水蒸了几个时辰,嘴唇几尽苍白。
他的目光也不客气地上移,检查着李明夷的成果。
然而整个尸身被两人拆解得一目了然,也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证明死因的证据。
但
没有异样就是最大的异样。
“如果是中毒,胃肠道不可能完好无损。”谢望的手,不惧脏污,直接将摘下来的胃体分开。
“身中砒霜之人,往往上吐下泻,脾胃受损,绝不可能像这样平整光滑。”
李明夷颔表示同意,随即补充:“他的心肺也没有问题,不像是心源性猝死。”
一个年近六十的老者,身体还保持如此健康的状态,重要脏器都未见生前的损伤,这和急骤的死亡似乎有所矛盾。
两人沉思中的目光相对,这次,却没有立刻翻脸,而在同一时间转向尸身最上方的位置。
头颅。
李明夷没有优先解剖头颅,是因为这个时代的解剖条件毕竟简单粗暴,而要开颅解剖又不破坏脑组织,则必须用到更精准的工具。
“李郎君。”谢照的声音,十分合时宜地在这一刻传来,带着步风跨进门槛,“我把东西给你拿来了,你看要用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