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视线落在身上,杜笍悄悄往前看去,查槐正平静地看着他,见他看过来,甚至对他笑了一下。
杜笍迅把手缩回去,小声道:“阮老师,快问啊!问韩啸远!”
阮文谊吐一口长气,注视着韩贵祥的眼睛,再次问道:“韩先生,请问韩啸远在家吗?不在家的话,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都说了不在!留校!”韩贵祥道,“校服在这怎么了?就不能有两套校服换着穿吗?”
杜笍急了,贴着阮文谊急切道:“他肯定撒谎!”
阮文谊拦着有些激动的杜笍,再次道:“那能否麻烦您以家长的身份,给孩子打个电话?我们有几句话想和他说。”
韩贵祥不吱声了,因饮酒过度而红的眼睛阴恻恻盯着阮文谊看了会。就在阮文谊因那包含恶意的眼神而开始不舒服时,查槐往侧面挪动一步,挡住了韩贵祥的视线。
“他打不了电话,”查槐道,“韩啸远的妈妈往学校去过电话了,韩啸远没有留校。而且,从上周起,韩啸远就因为‘严重流感’请假回家了。”
他直截了当地撕破韩贵祥遮掩的假面,阮文谊还没做出反应,杜笍便从他身后窜出来,直奔韩贵祥:“你把韩啸远怎么了!”
“韩啸远妈妈”这个词让韩贵祥表情一变,他正仔细打量查槐,被杜笍撞个正着,恼火之下抬手就要给杜笍来一巴掌。
杜笍挡得快,那一巴掌落在他手臂上,打出极响亮的一声来。他手臂挡着脸,含着愤怒的眼睛却还从手臂的遮掩下迸射出火花,拼命瞪着韩贵祥,仿佛要用眼神千刀万剐逼他快点说实话。
韩贵祥甩甩手,咬着牙道:“我能怎么他?我是他老子我能怎么他!就是你,你这种人把我儿子带坏了,不光敢顶嘴,还敢玩离家出走了!”
查槐道:“他出走多久了?”
“一周左右吧,”韩贵祥道,“我就看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下不止杜笍,连阮文谊都有些着急了:“一周了,你都没去找他?他身上有带手机、钱包、衣服之类的吗?”
韩贵祥吼道:“我怎么知道!他自己的东西都是自己收拾,少了什么,我也现不了啊!手机倒是带了,根本打不通,这小子现在翅膀硬得很!”
杜笍急道:“那你可以报警啊!”
“报警?说得简单!”韩贵祥双手狠狠抓挠着头:“警察到时候去学校一调查,他老师同学什么的,不全都知道了?他本来在新学校就融不进去,再叫人背后嚼舌根,脸都丢尽了,这学以后还怎么上!”
四个人陷入诡异的沉默中,韩贵祥蹲在地上,油腻的头被他扯得更乱,嘴里低低的骂着方言;杜笍着急地跺脚却不想再触怒韩贵祥,只能一直摇阮文谊的手;可阮文谊也只能想到报警一个办法,他脑袋乱糟糟的,下意识看向查槐。
查槐思索片刻,问道:“你们到底为什么吵架?你说他顶嘴,他顶嘴什么了?”
“学校管得严,他们班里有人早上跑操系鞋带被罚俯卧撑,他觉得不应该,就去找老师顶嘴,害我被叫家长,”韩贵祥气得牙痒痒,“你说别人被罚关他什么事,要是让老师记在名单上,以后怎么办!我说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他还和我犟,说就是因为我这样的人太多,才导致做坏事的人越来越嚣张,你看看,说上两句,还反过来骂他老子了!”
阮文谊插嘴说:“高中的孩子,有点正义感很正常。他以前常说想当警察,有这种热心还‘犟’的人当警察,也是好事嘛。”
“屁的好事,”韩贵祥说得心烦,又开始挠自己的头:“学校都是我那同事帮忙介绍的,他要在学校出问题,我在安哥跟前不更是脸都丢没了!”
在旁边低着头思考的查槐扭头瞟了他一眼。
他的表情掩藏得很好,可一直注意着他的阮文谊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那泄露出来的一点情绪。
阮文谊心思微动,试着韩啸远提到过的、他父亲新找的工作单位,却只记得好像是个5推销的岗位。他状似无意问道:“韩先生目前是在哪里上班?”
韩贵祥正要开口,话头被查槐截了去:“不管怎么说,韩啸远的母亲有知情的权利。接下来要报警还是怎么做,她也必须知情。”
韩贵祥气势低了半截,但还是嘴硬道:“抚养权在我这!”
“孩子母亲也有探视权利,”查槐道,“还是你想让她亲自过来探视然后吵架报警?”
韩贵祥没音了。
看他似乎妥协,查槐道:“那咱们就进去说吧。”
韩贵祥颓丧着脸进了门,而查槐扭头对阮文谊和杜笍道:“韩啸远的事我会尽量帮忙的,有消息了第一时间通知。你们就先回去吧。”
他很有礼貌地微微欠身,然后在韩贵祥之后进屋,两层防盗门紧接着闭上,“啪”地一下震起墙皮上的灰尘,呛地杜笍连退几步,退到了楼梯下。
一直到快要走出小区,阮文谊还在回味刚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