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惊呼和尖叫声中,姜简冲到了一匹已经被吓呆了的骆驼身侧。右手挥动长剑切断缰绳,左手举起冒着浓烟的麻布口袋,狠狠扣在了骆驼的屁股上。
“嗤!”有一股淡蓝色烟雾冒起,焦臭的味道四下弥漫。原本就已经被吓得失去了理智的骆驼,在疼痛的刺激下彻底了疯,悲鸣一声张开四蹄,顺着山坡直冲而下。
“呜呼呼——”“呜呼呼——”更多的骆驼,被萧术里,洛古特、乌古斯,羽棱铁奴等人用燃烧的麻布袋子烫伤了屁股,悲鸣着撒腿逃命。
它们不懂得辨别方向,却本能地远离起火的矮墙,本能地选择顺着山坡向下。庞大的身躯,宛若一辆辆战车,不停地加,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啊——”旅率珂可山无处可逃,举刀砍向朝着自己冲过来的一匹骆驼。骆驼前腿被砍断,轰然栽倒,身体的下冲度却丝毫未减,将他撞翻在地,又接连撞倒了七八名突厥儿郎,才终于在一块凸起的岩石旁停了下来,变成一团模糊的血肉。
“烧骆驼,烧骆驼,跟他们拼命!”更多少年们,从绝望中缓过神,学着姜简的样子,用燃烧的麻布口袋,驱赶骆驼直冲而下。
惨叫声与悲鸣声不绝于耳。已经爬到驼城附近的突厥飞鹰骑,根本来不及躲避,接二连三被了疯骆驼撞翻,身体随即失去控制,顺着山坡向下滚落,留下一串串惨烈的血迹。
特别是那些用骑矛挑着防箭帷幕的兵卒,因为位置最靠前,手里的“家什”又累赘。被撞翻了一大半儿,尸横枕藉。
“退,向后退,所有人往后退。躲开骆驼,别硬撑!”阿始那沙钵罗看得眼眶欲裂,扯开嗓子下令全军后撤。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传令兵用号角声,将后撤的命令,送入每一名突厥将士耳朵。
众将士如同潮水般后撤,然而,却不停地有人被了疯的骆驼追上,或者撞成了滚地葫芦,或者踩得筋断骨折。
“弓箭手,射帅旗,射史笸箩的帅旗!”姜简却仍嫌突厥将士退得不够狼狈。扭过头,高声下令。“其他人,捡石块,顺着山坡往下砸!”
“嗖嗖嗖——”弓箭手们顶着被烤焦了的头,张弓搭箭,向羊毛大纛射去。一箭,两箭,三箭,羊毛大纛被射出了数个窟窿,上面的银狼头,也变成了长着犄角的马鹿。
“嗖!”一支没来得及燃烧的火箭,被大贺阿茹重新点燃,呼啸着射中了“马鹿”的脖颈。大纛上,顿时冒出了浓烟和火苗,干燥的羊毛,与丝绸一样易燃,转眼间,整个大纛,都烧成了一支火炬。
“砰,砰!”没等史笸箩来得及下令灭火,十几块枕头大的石头,已经从半空中落下。因为过于沉重,飞得不够远,也没砸到任何人。然而,石块落地之后,却顺着山坡一路下滚。
刚刚遭受了一轮骆驼冲击的突厥将士,处境顿时雪上加霜。七八名飞鹰骑因为来不及躲闪,被滚石直接撞在脚腕上,疼得凄声惨叫。更多的飞鹰骑,因为惊慌失措,互相推搡,跌倒在地,旋即被自己人活活踩死。
“放箭,给我放箭,射死他们。阻拦他们趁机反攻!”史笸箩气得七窍生烟,理智却没有丢失,跳着脚出命令补救。
惊慌失措的突厥弓箭手们,立刻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跑到安全位置,张弓搭箭,向姜简等人起了攒射。
两名少年先后中箭,身体上冒出了血花。其他少年果断停止丢石头,拉起受伤的同伴,在姜简的指挥下迅向山顶撤退。
“射,射,射死他们,一个不留!”史笸箩恨得牙根儿都痒痒,挥舞着兵器连声怒吼。
更多的羽箭落下,遮住他的视线。
早知道姜简“狡猾”,他特地在进攻之前,做了充足的准备。却没想到,姜简的“狡猾”程度,仍旧远远过了自己的判断。
不过,没关系,吃一堑长一智。
骆驼只有六十匹,姜简为了打退自己的第一轮进攻,已经将其消耗得干干净净。而自己这边,伤亡不过七八十号。撤下来休整过后,还有足够的兵力,与姓姜的再决雌雄。
拜从小就被两个兄长欺负所赐,他的心智,远比阿始那陟苾坚韧。先用羽箭攒射战术,阻止了对手居高临下朝自己这边投掷石块,随即,立刻着手开始重整队伍。
在督战队和号角声的双重激励下,突厥飞鹰骑们,退到了在山腰处,重新站稳了脚跟。然后再一次宰杀受伤和体弱的战马,制造遮挡羽箭的帷幕,并且趁机积聚体力。
距离天黑还早,眼前的小山虽然陡峭,却不算高。山上的少年少女们,不过是凭着狡诈,打了飞鹰骑一个措手不及。却已经没有了依仗,抵挡飞鹰骑的下一轮进攻。
“史金,珂可山的队伍交给你。下一轮,你带队强攻。杜尔,你……”半个时辰之后,养足了精神的阿始那沙钵罗(史笸箩),再度开始号施令。
因为他兄长阿始那陟苾被姜简击败,飞鹰骑才落到了他的掌控之下。如果他不能击败姜简,证明自己比兄长更有实力,他就永远无法让飞鹰骑归心。
“呜——,呜——,呜——”几声惊惶的号角,打断了他的布置。阿始那沙钵罗(史笸箩)诧异地扭头,恰看到数名被抽调出来充当斥候的骑兵,策马向自己狂奔而至。
“唐军,唐军,唐军朝这边杀过来了。”带队的斥候头目,等不及跳下坐骑,就扯开嗓子高声汇报,“东南方向不足十里,规模不下一千!”
“唐军,打着燕然都护府旗号的唐军!全是骑兵!”
“唐军,唐军……”
其余几个斥候,也上气不接下气的补充,唯恐引不起阿始那沙钵罗的重视,让大伙全都平白葬送了性命。
事实上,不用他们补充,阿始那沙钵罗也看到了情况的异常。
在东南方向,有一股暗黄色的烟尘扶摇直上。那是晴天时,成队骑兵在草原上疾驰必然产生的现象,有经验的将领,从烟尘的颜色和高低,就能判断出骑兵的大致规模!
“所有人听我的命令,上马,撤离!”不甘心地朝着姜简等人的栖身处看了一眼,阿始那沙钵罗咬着牙下令。随即,三步并做两步走向了自己的坐骑。
他还年轻,姜简也是一样。二人今后有的是机会算总账,不急在一时!更不必做无谓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