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日久见人心,不过是既拖着朝臣,也拖着她,左右他不着急,她却未必耗得起,真要到了最后,说不得是两败俱伤,天子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旁的不好说,他与那姓宁的却当真有几分情意。”
原本都不愿留下,听她说要去请宁悬明,便自己留下了。
将她这里视作洪水猛兽,而宁悬明便是他唯一愿意以自身保护的存在。
“只是这份情意管用多久,就不好说了。”
她得趁着那人还在鬼迷心窍时,将一切都尘埃落定。
“方才听天子多咳,送些好药材过去,再请御医瞧一瞧,天子刚刚登基,事务繁忙,若是不慎又病了可不好。”
天子多病,旁人便是想拖,又能拖到几时?
之后许久,太后都未再提太子一事,朝臣们也默契安静,仿佛只要他们不说,一切就还有所转机。
但经此一事,众人也多少了解,他们这位天子,吃软不吃硬,若当真要在一件事上与对方对着干,天子能否如愿不好说,但他们一定不能如愿。
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一样的天子,他们自然也有不一样的手段。
听闻越青君又多咳了几声,便有人上书问候天子身体安康,言语间的关切,简直比情人之间的甜言蜜语还要肉麻。
各种养身的方子送上,甚至还有人将家中府医送进宫中,无论天子用不用,心意却是到了。
无数糖衣的轰炸下,天子便是再不喜谄媚之人,也无法对他们冷着脸,毕竟他们只是关心天子,又未有何请求。
越青君看完笑了笑,随手将奏折拿给宁悬明看:“有时并非是人心易变,意志不坚定,而是旁人的陷阱太厉害,先让你无知无觉陷入进去,自以为自己清醒,实际已经深陷其中,后悔也来不及。”
这话倒是有点道理,宁悬明原想点头附和,然而将这番话在心头转了一圈,忽然感觉出一点不对劲。
他看了看奏折,又看了看越青君。
再看了看奏折,又看了看越青君。
对方的话在耳边反复盘旋,久久不去。
宁悬明双眼渐渐眯起,其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神色。
他静静看了越青君片刻,悄无声息抿唇上前。
越青君正百无聊赖地在奏折上随意批下回复,耳边却忽然幽幽响起一道声音。
“那么,我亲爱的陛下,当初你又有多少糖衣,用在了我身上呢?”
手下的字差点写歪,好在及时险险救了回来,让这本奏折不至于报废丢进角落吃灰。
越青君侧头抬眸,便见宁悬明正幽灵似得站在自己身后,背着手,微倾着身,一副要好整以暇等着他回话的意思,连唇边的弧度,都好似带上了几分危险。
越青君还想狡辩,眨了眨眼睛,心虚别开眼,然而微红的耳尖却让他连自己说出的话都不那么坚定,“这怎能一样……”
“我、我对悬明自是真心,旁人如此,不过是图谋利益,怎能相提并论?”
他嘴上这么说,然而本就是不会说谎之人,不过简单几句,便将自己说得面红耳赤,让人见之好笑。
宁悬明忍住没笑,“有何不同,旁人谄媚天子,还会区分是如何谄媚,为何谄媚吗?”
越青君似还想嘴硬,然而到底不太熟练,憋了许久,也不过憋出一句:“就是不一样……”
“他们媚的是天子,而非是我,可我为的从始至终都只是悬明,除了你,别的任何人都不行。”
宁悬明:“那你便是承认,自己从前也用了诸多糖衣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