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部长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苏阳对这个词陌生,疑惑的摇摇头,说“没打算。”
“今年是三九年,快入冬了。”韩部长给他讲了抗日形式,又说:“现在有为青年纷纷报名参加我党领导的抗日武装。我们省军区已经展了三个主力团,各区县都有游击队,县大队,近万人的抗日武装。希望你也能加入我党领导的抗日武装,与我们并肩作战,完成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无愧于这个烽火年代,无愧于自己的青春年华。”
苏阳也被说的热血沸腾,有一种立刻去报名参军的冲动,可一想到李梅,他的情绪又平静下来,问:“我姐到哪去?”
“李梅的工作组织会考虑的。现在是你打算干什么?”
“我姐到哪我到哪,我姐干什么我就跟她干什么。”
韩部长皱了皱眉。她知道苏阳和李梅认了姐弟。李梅也解释的清楚,就是叫“姐”,没有其它仪式和绑定,不违反党的组织原则。现在苏阳的态度可不是这样,有点追求李梅的味道,如果那样拿不起放不下,他就不看好了,于是又问:“你是个男孩子,自己的事应该自己做主,为什么要和你姐绑定。”
苏阳却不考虑这些,认真的说:“我和我妹妹到阳城时,是我姐收留我们的。你们那个蒋书记说得对,阳城满城都是敌人,我姐单独出去活动,不出三天肯定会出事。我不想别的,就想保我姐不出事。”
韩部长明白了,没再强求,把情况给曹书记汇报了,曹书记说:“等阳城的事有了结论再说。”
第三天半夜时分,到阳城去的侦察员才返回,韩部长立刻起床听了汇报,侦察员和地委的同志去了阳城,怀疑阳城地下党有军统特务,并未和阳城县委的其他同志联系,他们侦察了蒋立涛住地的枪战情况,裁缝铺的情况,诊所的情况,与李梅她们的叙述基本相符,诊所鬼子留了五个特务,他们没有靠近,房子已经炸塌了。牺牲的同志的遗体地委的同志在处理。
这样,阳城危机有了结论:由于敌特破坏,县委书记蒋立涛及县委骨干五人牺牲。李梅被苏阳所救,回根据地及时汇报情况。经侦察确认,叙述正确,事实清楚。
第四天,曹书记就在作战室直接找李梅和苏阳谈话。韩部长也在场。人刚坐定,刘司令员也进来了。
曹书记说:“阳城县县委遭敌特破坏,县委书记蒋立涛和五位骨干牺牲,情况基本清楚。我的看法就两点:一是组织不严密,让敌人钻了空子。特别是国民党特务,虽然现在国共联合抗日,但国民党内一些顽固反共分子不会死心,仍会寻找时机破坏抗日,破坏我党组织。对此,你们要时刻警惕,坚决斗争。二是在敌占区工作,政治斗争很重要,武装斗争更重要,县委组织不一定要建在县城,在乡村也可开展工作,我这个省委书记不就在山里村里。这次派你们回阳城县,委任李梅为县委书记,苏阳今天起正式参加革命工作,你还不是党员,就不给你具体职务,就以县委书记的警卫员身份回阳城县工作。关于你们的委任等你们回阳城县,由地委的同志宣布。”
刘司令员接过话说:“记住,你们回去,给我拉起一支队伍来。拉起一个排,你们就是正副排长,拉起一个连,你们就是连长指导员,拉起一个团,你们就是团长和政委。你们俩搭档,政治上听李梅的,军事上听苏阳的。我还要强调,在军事上,李梅可以提意见反对,但不能代替苏阳做决定。县委组织要依托军队建设,别和蒋立涛一样搞什么县委在县城,县大队在山上。当然,他不是军事干部也是个理由。你们回去的工作别跑来给我汇报,我也懒得管,地委的同志想管是他们的事。什么干部啊、伙食费啊、装备啊,都自己解决,别给我提,提也没用。你们地委的顾书记能给解决就去找他,我不管。”
韩部长见两位长讲完了,说:“李梅,你也表个态。”
李梅此时像在云里雾里飘着一样。她并不知道是长们特别看好苏阳,才派她回阳城任县委书记。让她们拉队伍,组建县委组织,还这样信心满满的。什么跟什么啊,自己参加工作不到一年就当县委书记,苏阳才十七八岁,这不是闹着玩,这是到敌占区去开疆拓土啊。可她也不能说泄气的话,说自己不行,干不了?这不是她李梅!就像当初参加革命时的那股子劲一样,怕什么,大不了一死,让干就干,干好了是本事,干不好提头来见。她心性一定,便不假思索的说:“谢谢长的信任,我们一定按长的要求,两年内拉起一支抗日武装,组建阳城县委组织,完不成任务提头来见。”
曹书记高兴的说:“好样的,希望你成为咱军区屈一指的巾帼英雄。”
刘司令员也笑着拍了一下膝盖,不管怎么样,李梅的这股劲头,他还是满意的。再看苏阳,满脸笑意的看着李梅,这小子重情义,有本事,是块料。
接着韩部长又给了他们一个联络地址,到阳城县城拿到情报,再到县大队驻地报到。
谈完话,李梅着急当天下午就回阳城,苏阳正要找田苗苗,田苗苗却找他们来了,而且是牵着6医生的手。
苏阳不认识6医生,李梅却是认识,忙上前打招呼:“6医生。”
6医生却不认识李梅,问:“你认识我?”
李梅笑说:“年初我在社会部特科培训三个月,去过你们医院三次。当时我们六个女孩,您可能没注意。”
6医生笑说:“是我粗心了,你们阳城的问题解决了?”
李梅说:“还没解决,长派我们再回阳城。”
“哦!”6医生走近一步,拉住李梅的手,她当然知道去阳城意味着什么。这样一个柔弱的、漂亮的水灵灵的女子,到敌人窝里去开疆拓土,长们敢这么派,她们也敢这么去,这份面对危险而勇往直前的勇气,令她佩服,但也让她感到悲壮,心疼,深呼一口气,嘱托说:“在敌后,要格外注意安全,遇事要冷静,不要冲动,多长几个心眼。”
李梅的眼眶湿润,说:“谢谢6医生关心。”
6医生又看着苏阳说:“你是田苗苗的哥哥?”
苏阳应道:“唉!”
6医生把田苗苗拉到身前说:“她想留在我们医院,我也想把她留下,她才十四岁,还小,跟着你们不如跟着我。当然,这要你同意才行。”
田苗苗生怕哥哥不同意,忙说:“哥,我想留下来,在这里立住脚,你和姐姐再没处去时,就来找我。”
她这份心思在苏阳看来十分的天真幼稚,苏阳如何也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哪能依靠妹妹。但毕竟是妹妹的心意,在苏阳和李梅心里还是暖暖的。李梅说:“我觉得行,跟着我们居无定所,留下跟着6医生还能学到医疗知识。”
苏阳也没再说别的,妹妹能在后方医院安定下来,特别是这里的人和组织,不但不会伤害妹妹,还格外关心照顾,这让他放心,他当然愿意。他从背囊里先掏出十个大洋,后又多掏出十个大洋,给田苗苗。田苗苗拒绝,他硬塞到妹妹手里,说:“这不是给你乱花的,是给你保命的,一旦遇到绝境,没钱怎么行。以前跟着哥哥,有哥哥顶着,以后遇到事就要自己解决。还有就是要勤练功,多学习,不要偷懒。”
田苗苗频频点头,本来一门心思要留下来,想着自己立住脚,让哥哥姐姐来依靠她,哥哥真要走时,又不行了,哭的忘我的扑在哥哥怀里,推都推不开。弄的苏阳大红着脸,着急说:“别这样,都这么大了,哭两声行了。”
田苗苗却不听:“哥哥,我不要和你分开,我不要么。”
田苗苗那份伤心,好一会,惹得6医生和李梅都掉眼泪。
李梅为把她和苏阳分开,一把把她拉在怀里,给她擦着眼泪,说:“我们是回阳城去工作,这又离得不远,就两三天的路程,有机会你到阳城去或我们到根据地来。又不是见不着了,有什么好哭的。”
田苗苗才满脸梨花带雨的说:“那你们不能不要我了,说话算数。”
苏阳和李梅一再保证,才终于和她分别。
离开军区司令部,离开根据地,越往前走,李梅就越觉得心里慌慌的空空的。记得第一次这样离开时,大家有说有笑,心里没一点负担,那份朝气和坦然,就像不是到敌后去,而是去旅游,现在倒不如当初。也的确,这次蒋立涛和其他几位同志的牺牲在她心灵深处刻下一片阴影,这片阴影必将伴随她一生,每当她想起心头都会纠结的疼。同时让她这样近的深深的感受和体会到生命的伟大和脆弱,伟大的像山岳一样在人们的意识里竖起一座丰碑,脆弱的像一片小小的纸片,一滴雨水就能洞穿,一阵邪风就能撕碎。当初的那份朝气和坦然再也看不到了,就如苏阳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她也忽然间就长大了。
当然,这次重回阳城,也是完全不同的。如果倒过来,苏阳不是弟弟,而是哥哥,苏阳是县委书记,她是警卫员,她也不会有这种心态。担子重了,责任大了,挑着就不那么轻松,步子迈的也不那么随意。
她知道苏阳有些本事,特别是知道了他杀酒井村树的事,更让她刮目相看,那是一般人做不到的,更别提她了,想也不敢想。可在她心里,苏阳就是一个小弟,刘司令员却说军事上听苏阳的,县委组织建设还要依托武装力量,意思不就是她要听苏阳的,这靠谱吗?她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身问苏阳:“回去你打算怎样拉队伍?”
苏阳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李梅更觉得不靠谱,说:“刘司令员说军事上听你的,你心里没个数可不行。”
苏阳还是笑着摇头说:“能有什么数?没数!”
李梅埋怨说:“那当时你咋不当面给刘司令员说。”
苏阳一笑,说:“说什么?你不都说了吗。”
李梅尴尬的脸通红。她当时可是拍着胸脯保证的,豪言壮语喊得震天响。这时却羞愧了,忙解释说:“那种场合,我不那么说还能咋说。还能说我们不干,我们干不了。还没干就认怂,那不太丢人。”
苏阳忍不住“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还笑!还笑!”李梅嗔怪的在苏阳胸前捶了两下,说:“到时候我看你怎么把我的头割下来提给司令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