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骨子里还存了几分乐观心态,明徽还挤出点时间感叹,这年代要是有DNA检测该多好,他明明在那间偏僻小院里住了一年也没发现这些东西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明徽在心头默默叹气,身体却比大脑反应的快,他缓慢跪下,因刚下了雨,地面有些坑洼积存了些雨水,明徽在低头中隐约看到自己那张脸。
即使是百般磋磨,消瘦的脸庞依旧呈现海棠花般的清秀俊毅,却是阴柔过了头,偏一双眼睛里含着千万火焰。
“太太为何如此恨我?”
明徽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在天空一声惊雷后猛然抬头,带着倔强与不忿,他扬起一抹淡淡的冷笑,目光直直的瞪了过去,“今日若是死了,也别让明徽做个屈死鬼,太太,从始至终我何曾对你有过一丝不恭不敬。”
蓝氏听的脸色煞白,似是被气的,又像在震惊这个怯懦卑微的庶子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做了这般下贱事还敢忤逆顶嘴……徐妈妈,你过去给我狠狠掌他的嘴。”长年累月无法宣泄的恼恨激的蓝氏扯动嘴角,发出阵阵冷笑。不过她还是高贵冷淡的坐在梨花雕纹的紫檀木椅上,轻轻端起一个温热的茶盏吹着气。
徐妈妈自是听话且行动力强的,她轻轻扶身后,低头弯腰径直走下阶梯,来到明徽面前轻声说道,“少爷,得罪了……”
明徽嘴角依旧含笑,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眼前衣着暗紫色锈金纹的恭敬妇人,忽的小声说道,“徐妈妈,那些东西,是你命人放在我院里的吧。”
徐妈妈起先还愣了一愣,平和老迈的面孔上还存留着的怜悯神色转瞬即逝,下一秒扬起手便狠狠扇了下去。啪——的一声,明徽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再加上头脑本就恍惚,被这么一巴掌打下来竟觉得恶心想吐。
明徽扯着撕痛的嘴角,口腔涌起一阵隐约的血腥气,他调起眉梢继续打趣的看着徐妈妈,“你替太太解决了我这个麻烦,怕不怕我到了阴司地狱告你一状,让你不得善终。”
徐妈妈咬着牙,心里咯噔狠跳几下。她自来信奉佛法,无论是在虞府院的小佛堂,还是随太太去法华寺上香,她都要拜上一拜,在诚心磕头许愿。
她当然笃信因果报应一说。不过她想了想坐在正厅边上的蓝氏,忽又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正所谓忠仆,她是从小跟着太太长大的,七岁便伺候蓝氏近侧。从国公府到虞府,从苏州府到汴京城,几十年里蓝氏信她重用她,赐她田地铺子,给她找品性和善的夫家以及满当当的嫁妆。甚至怕她儿子受身份所限不得科考,早早还把她当奴仆的楔书撕毁,还她平民身份。
这辈子遇上这般好主子,便是死后下地狱又如何呢,徐妈妈心中有了数,权当没听到,等再次扬手要打下去时,忽的身后传来老爷沉闷的怒声,“谁教你们先动刑的。”
虞传矩素来是不愿管内宅琐事的,更加上他最近升了四品,也算是一脚踏进文官的中等品级,前途还算光亮的当头,上司同僚应酬喝酒无数,那知后院着了火。
“老爷不是发了狠话,说院里最容不得这种脏事发生,要狠狠惩罚的吗,现下不过掌嘴罢了。”蓝氏自是不怕这便宜老公的,她现下心头火起的正是翻涌,只恨不得不要体面,亲自上去动手。
虞传矩皱着眉,悄默声看了眼跪在院内的明徽,心里也觉得不是滋味。
大约是觉得恍惚,那张秀丽浓艳的脸旁倔强着抬起和他对视,竟像极了那个记忆深处的绝色女子。虞传矩心里一阵哆嗦,忽的生了一股厌恶深色,抬腿几步下去走到徐妈妈身边。
“去陪着太太罢,我问两句便是。”虞传矩肃着一张老脸,把徐妈妈打发走后,眯起眼睛好好打量起明徽,当了多年办案处事的官老爷,他声音洪亮中自带一股威严,“今天这事,你认还是不认。”
作者有话说:
角色都是双面性的,有好的一面也有恶的一面!你把这篇当小白文它就是小白文,当小黄文就是小黄文,当种田文就是种田文,当反封建小破文也行哈哈,总之看的开心就好!!
第一次更这么长的一章!!快给喵点个赞!!
第37章常言道,众生皆苦!
明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父亲”般睁大了眼睛,他知道此时此刻不该有任何一丝脆弱委屈,可鼻腔一酸,豆大的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滑落。
养恩远胜于生恩不是,虽然这位“父亲”养的极其敷衍,可以说是不管不顾,任由他人揉搓。可在十岁的那年初次入府,懵懂害怕的明徽何尝不是小心翼翼,惶恐却带着欣喜的去唤对方一声父亲。
可是……
“不说话我便是当你认了,今日太太要狠罚你,你也不可有怨言!”虞传矩心中烦躁,自是没看清明徽眼里浓烈的情感。
虽无父子血缘,可到底这么多年里,明徽是一直念着这位父亲的。
从母亲走后,从他踏进虞府那一刻起。他小心逢迎,不敢做错一件事,怯懦甚微从不出头。被苛待了不曾埋怨,被打骂不曾反抗,被压着自尊活着,不过是想让这世上唯一除母亲外最亲的人看自己一眼。
可那日知道连这个自己最想要亲近的人也不过是场虚妄,绝望之情油然而生,明徽是真的真的,不想在苟活留于世了。
这么多年活着,到像是自欺欺人的笑话。
这如撕裂灵魂的悲痛即使重生,被赋予另一个思维,它依旧是深刻且无法用大脑去控制的。明徽被情绪牵引,哽咽的唤出一声,“父亲……”
“别叫我父亲。”虞传矩咬牙,恨声训斥道,心里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发堵的厉害。厌恶和某些无法形容的思绪压在胸口,连喘气都夹杂着嘶哑,“做出这种事,我根本没你这个儿子。”
想来好笑的紧,虞传矩望着跪在自己脚下哭的肝肠寸断的明徽,目光复杂悠远。都多少年了,他几乎快忘了这孩子出生的有多冤孽。
当年新婚,娶了位豪门嫡出的小姐,似乎在高高在上的蓝氏面前,他连腰都直不起来,说话需客气着,举止需有礼着,甚至夜里睡着了做梦都想着恭敬嫡妻。可是呢,这般痛苦的迎合让他多恶心难过,谁也不曾知道。
直到遇到温柔体贴的徐妧儿,含笑间轻而易举的融化了他几乎冻硬的心肝脾肺。在为她赎身的第二年后,猛然听到有个孩子已经三个月时,心里着实狂喜了一阵子,甚至嫡妻蓝氏在这时候同时有了身孕也不过如此。
有了这个孩子,他终于可以央求父亲给她一个名分,无论通房也好,妾室也罢,终是可以跟徐妧儿在一起恩爱长久。
可是呢……虞传矩厌恶的咬紧牙关。十余年让他午夜梦回都恨不得摔碗的隐事,本该忘的干干净净就当从未发生的脏秽,现下却通通记得清晰明了,原他始终都没忘记。
“你就跟你娘一样看着柔弱可怜,装的乖顺懂事,骨子里却不安分,腌臜的跟……”个贱货一般。
虞传矩自持清流文官的儒雅身份,不肯把接下来的脏话说出口。他恼恨的捏紧拳心,往事再次翻涌心头,不同于往日里自欺欺人的那一套。他闭上眼回忆那段往事,即恨徐妧儿到头来骗了自己,将他真心辜负,又怨自己当初无权无势,没胆跟明徽那位生父叫板,暗自吃下这哑巴亏。
只是他刚要离开,旁边的明徽却忽的狠狠把脑袋嗑在石板地上。只听嘭的一声后,衣着单薄的男孩不再像刚才唯唯诺诺的窝囊怯懦,声音里像压抑的百般痛苦挣扎的说道,“那明徽从今往后,也没您这位父亲了!”
“哼……”
虞传矩扯着嘴角呵呵冷笑两声后扶手而去,走到蓝氏身旁时才想起正事。他也不急不缓,和旁边一个婆子低声说了两句后,不久便有一众小厮带着内宅里惩罚下人的长凳和木棍。
“如此不恭不敬,还做出如此丑事,今日便是打死你也不算过,以免污了整个虞府的门楣!”
虞传矩偷眼悄默声的打量蓝氏,看到这刚才还如阎王般凶狠的嫡妻也露出了些许满意,终于安下一颗心,老老实实的坐在了她旁边的紫檀木椅上。
“今儿也让他死的不冤枉,徐妈妈,把那几个丫鬟叫出来指认一番,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可抵赖的。”蓝氏目光里依旧带着愤愤之意,不过看着老爷今天终于肯狠下心来处置了这惹眼的东西,顿时也生出几分夫妻之间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