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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新人培训（第1页）

凌晨四点，冰冷的警报声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黑暗。李阳从噩梦中惊醒，额头布满冷汗。梦里，他还在北京的出租屋里，母亲正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叫他起床。

"快起来!"小周的声音惊醒了他的恍惚。室友苍白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憔悴，"超过五分钟没到训练室，就要被电击惩罚。新来的赵哥就是因为起晚了，现在还躺在医务室。"

李阳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和眼镜男匆忙穿好统一发放的灰色训练服。布料粗糙，带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走廊里回荡着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像是一群将被押赴刑场的囚徒。

训练楼是一栋灰白色的四层建筑，外墙斑驳，窗户上装着铁栅栏。李阳注意到每个转角都安装着监控摄像头，闪烁的红点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操场上已经聚集了约五十名新人。清晨的寒气像刀子一样刺骨，但没人敢发抖。十几名持枪保安围成一圈，犬只拉得笔直的牵引绳在微光中格外醒目。

"欢迎加入我们电信销售精英培训班。"一个尖细刺耳的声音划破寒意。

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人踱步走到队伍前。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打着深红色领带，双手背在身后，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这是培训部主管王猛，曾经的高中教师，现在是这个地狱般园区的灵魂人物之一。

"看到你们，让我想起五年前的自己。"王猛的目光扫过众人，"那时我还在一所高中教书，月薪三千，天天被各种琐事折磨。直到我遇到了改变命运的机会。。。"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现在，我也要给你们一个机会。"

他身后站着六名助教，各个身材魁梧，面无表情。他们手中握着电击棒，腰间别着手枪，眼神冷漠得像在看一群待宰的牲口。

"都记住，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那个懦弱的自己。"王猛提高声调，"你们是精英，是猎手，是这个时代的赢家!"

训练室里异常压抑。百叶窗紧闭，昏黄的灯光下，刚漆过的白墙上写满了各种标语:"业绩就是生命"、"今日不诈，明日挨打"、"没有做不到，只有不努力"。。。

"首先，我们来背诈骗话术。"王猛拿出一叠A4纸，"这是我们最基础的剧本，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精品。记不住的，后果自负。"

助教们开始分发剧本。李阳接过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话术。纸张已经被汗水浸透发皱，似乎沾染了无数人的绝望。

"第一个场景:你是某银行客服，发现客户账户存在异常，涉及洗钱。"王猛开始示范，"语气要沉稳专业，但不失亲切。要让对方感受到你的关心。"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突然变得温和而专业:"您好，我是工商银行的李经理。经系统检测，您的账户出现异常交易，可能涉及一起跨境洗钱案。为了保护您的资金安全，请配合我们的调查。。。"

这种转变令人毛骨悚然。李阳看到身边的小玲在发抖，她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还带着些许稚气。

"现在分组练习。"王猛打了个响指，"记住，你们现在扮演的都是体制内人员。要让自己相信这个身份，说话时要充满自信。"

李阳被分到了一个六人小组，由一个叫"大牛"的助教监督。大牛手臂上纹满了龙虎图案，眼神阴鸷。听说他以前是拳击手，打死过好几个试图逃跑的人。

练习过程极其残酷。稍有差错就会遭到电击。一个男生因为语气不够专业，被电得浑身抽搐。小玲更惨，一个字没背熟，就被大牛一巴掌抽在脸上。

"贱人，连这点东西都记不住!"大牛咆哮着，"要不要我帮你记住?"说着掏出了电击棒。

"别打了!"李阳忍不住喊道。话音未落，就感到后脑勺挨了重重一击。他跌倒在地，耳朵嗡嗡作响。

"还有个英雄?"王猛慢慢走过来，蹲下身盯着李阳，"看来你需要一点特殊教育。"

两个助教架起李阳，押到训练室角落的一个小隔间。那里有一把铁椅子，上面还带着血迹。

"知道为什么我能从一个穷教师变成现在这样吗?"王猛慢条斯理地说，"因为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不是你踩别人，就是被别人踩。"

他示意助教按住李阳，然后拿起电击棒:"今天就让你记住这个道理。"

剧烈的疼痛几乎让李阳晕厥。他感觉全身的神经都在燃烧，但更痛的是内心。他清楚地记得，曾经的王猛老师在电视新闻里慷慨激昂地说"教书育人是最光荣的职业"。

不知过了多久，李阳被扔回训练室。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但他必须继续练习。因为他看到角落里几具担架，上面躺着今天"不配合"的人。

中午只有二十分钟休息时间。食堂里飘着一股腐臭味，餐盘里是一些煮得稀烂的白菜和几片发黑的肉。

"这已经算好的了。"小周压低声音说，"表现差的人只能吃剩饭。听说'电池房'里有人一星期只能喝稀粥。"

李阳强忍着恶心扒了几口。这时广播里突然响起欢快的音乐，是《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完成业绩了。"小周解释说，"待会会表扬今天的优秀员工。上个月的状元，一个月骗了二百多万。"

下午的培训内容更加深入。王猛开始教授如何消除对方的怀疑，如何施加心理压力，如何诱导转账。

"要学会制造紧迫感。"他说，"告诉他们如果不立即处理，后果会很严重。记住，恐惧是最好的武器。"

为了增加真实感，他们还要观看以往成功案例的录音。一个老人在得知"儿子出车祸"后哭着去贷款，最后转走了全部养老钱。一个女孩被"警方"威胁，眼看着十几万积蓄化为乌有。。。

李阳感到一阵阵眩晕。他看到小玲在偷偷抹眼泪，眼镜男的手在发抖。但很快，这些人性的流露就被无情镇压。

"把这些无用的同情心收起来!"王猛厉声喝道，"你们是猎手，猎手会同情猎物吗?"

晚上九点，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培训。但噩梦还没完。

"现在测试今天学的内容。"王猛宣布，"通不过的，今晚就去'电池房'体验生活。"

测试异常严格。必须一字不差地背诵话术，稍有差错就要被电击。整个训练室回荡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不要!我不要去电池房!"一个女孩崩溃大哭。两个助教立刻把她拖了出去，很快传来了凄厉的叫声。

凌晨一点，李阳终于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宿舍。全身都在发抖，不仅是因为疼痛，更是因为心灵的创伤。

"吃片止痛药吧。"小周递给他一片药，"这里每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习惯就好。"

李阳接过药片，咽下的却是耻辱的泪水。他躺在床上，耳边回响着王猛最后的话:

"记住，你们现在都是销售精英。世界上只有两种人-骗子和被骗的。你们想当哪一种?"

外面传来整点的钟声。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李阳知道，这只是七天培训的第一天，地狱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