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的香火算不上多旺盛,但往来的却都是扬州本地氏族的夫人。
太皇太后与太上皇来参拜,自然是屏退左右。
在仅有一位主持站立在旁的大殿中,已是太后的林噙霜虔诚的上了一炷香,并点燃了两盏烛火。
做完这一切后,林噙霜给了主持二十两黄金、二十两白银、六十六文钱后,便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走出了寺庙,走在空无一人的坊市中,林噙霜握着墨兰的手说,
“你知道吗?
当年,我只能待在府里,眼巴巴的看着王若弗出去,去寺庙里祈福。
我是妾室,这里高贵,我高攀不起。
我不能为我的儿女点长明灯,只能拜托别人。
当年一盏长明灯要布施十两银子,上一炷香至少要随礼六十六文钱。”
林噙霜执意要在街坊中走着,小巷子拐了三下,停在了一间有了好些年头的早餐铺前头。
“这里是卖米汤的,我记得。”
说是铺子,实际上不过是一处立着木制牌坊的餐车。
小巷子并不算宽敞,但在新的规章制度整治下,勉强称得上是整洁。
墨兰知道,自己眼前的与林噙霜眼前的,是两处风景。
林噙霜喃喃道,
“当年我和我娘来到宥阳,求着盛老太太收留我。
那时我们奔波了三日,只喝了一壶水。
这碗米汤,一文钱一碗,可我们浑身上下连连一块铜板都凑不出来。”
“当时我就在想,我不想再过一天这样的日子。
有了你以后,我也还会想起这里。
我在心里了狠的想,我不会让我的女儿和我一样,品尝饥寒交迫的苦,寄人篱下、遭人白眼。
哪怕我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妾,我也要我的女儿风光大嫁入豪门,要去做那人看人羡的高贵夫人,而不是像我一样。”
“我做到了,但我也没有做到。”
说完这些,林噙霜也像是对这个地方释然了。
她即刻便离开了扬州,坐在船舫上,吹着比之记忆中要快上无数倍的风,她回到船舱里,从箱子底取出了一件衣裳。
衣服是偏白的素色,上面纹着龙凤与象征着吉祥平安的五蝠纹。
款式大雅极简,用珍珠白绣在裙摆的扇形团,放在阳光下泛着七色的光,像极了那传说中鲛人的尾巴。
林噙霜抚摸着这件衣服,带着欣慰、带着成就感,她说,
“以前啊,我总觉得自己的手艺配不上你。
你穿的衣服虽然都是我亲自打样的,但多半都是聘请绣娘缝纫的。
现在啊,我的手艺是精进了,可人也老了啊。
不过,倒也还是凑活,这么多年磨炼下来,在最后总算是给你做了件满意的衣服出来。”
“你是浓墨重彩,配上素色的衣服,你们相得益彰,这要是作画的话……会把这个叫做什么来着……
哎呀,上了年纪,以前读过的书都要忘咯。”
林噙霜拿着衣服来回的在墨兰的身上比划着。
可她却不曾要求墨兰现在换上,也不曾要求她摘下帷幔。
母女间有着隔着一层纱的默契。
回到了扬州,这趟旅途仅耗费了一周。
可林噙霜并没有停下。
在船舱上梳洗、更衣后,她便带着墨兰去了京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