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本就是阴天,屋里又只有两盏供奉的香烛,此刻全都被扑灭,他就只能抓瞎,迎击中只能全靠直觉和听力,甚至连门在哪里都摸不清。
此刻对方完全不动,他只能听见自己彭彭的心跳声在耳膜里震动。
于是他干脆彻底闭上眼,握紧手中烛台,连呼气声都极力压低。
耳边气流微动,岑云川立马侧过身,用烛台顶住匕,右掌握拳挥出,扑了空,他连忙收掌,单腿横扫而出,对方却游刃有余的腾空而起,又避开他这一击。
心念一动,岑云川忽然有了一种对方在故意溜他玩的荒谬感——这深夜而来的刺客,明明身手比他强上太多,此刻却跟逗猫一样,招招点到为止,攻势虽凌厉,但却完全没有致命的心思。
思绪翻转间,他一个不留神,后腰便撞到了石桌,躲闪力道太重使得他嗓子里不自觉的出一声闷哼。
下一瞬,手中的烛台被人轻而易举卸下,人也被腾空抱起,岑云川挣动间,便听见非常轻微的一声轻笑声。
“行了,看不见就抱好别动。”
听到声音,岑云川立马停了手,困惑地抬起头,眼前虽然还是一片昏暗,但莫名的,他还是看见了岑未济那熟悉的下巴和喉结。
“父亲。”他乖乖叫了一声。
“身法生疏,招式散乱。”岑未济将他放下,将灯重新点亮后,推开了门率先走了出去,出去之前还不忘对刚刚过招进行毒辣点评,“真是越学越倒退了!”
岑云川站在屋内,愣了片刻,赶紧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踏过门槛出去。
他一出门,便看见岑未济背着手,站在屋檐下,似在等他。
于是他连忙加快了脚步,走过去,慌忙间差点又被地上放着的蒲团绊倒。
岑未济回过身,看着他,无奈道:“看着点路。”
岑云川扶着柱子狼狈站稳,然后绕开蒲团,压制住步伐,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站在他身后。
岑未济上下打量他一眼,忽然伸出手来。
岑云川有些茫然的看了看那只手,又抬起头看向岑未济的脸。
“手给我。”岑未济看着他这副蠢样子,终于忍不住道。
岑云川的手在袖沿磨了磨,却迟迟不敢伸出,低着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岑未济弯腰一把拽过他的手,将人牵住,两人沿着山道缓慢往山下走去。
小道极窄,两边又有灌木挤压,堪堪只能容一人过路,于是两人一前一后,静悄悄的走在夜半的山寺间。
等进了主持提前安顿好的禅房内,岑未济脱了那一身黑的外裳,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岑云川跟在他后面,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只有视线一错不错的紧紧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岑未济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道:“太子殿下倒是长能耐了。”
这是要秋后算账的意思,岑云川心里一慌,膝盖先软了。
看他跪下,岑未济目光扫过,漫不经心地道:“朕的旨意太子如今是一点都不放在眼里了。”
“儿臣并非是有意抗旨。”岑云川咬着嘴唇道,“只是……”
“只是什么?”见他没有说完,岑未济问。
“是儿臣之过,请父亲责罚。”岑云川伏低身子道。
他的额头贴着屋里的砖块,冰凉的触感冻得他一缩,又生生忍住。
岑未济翘起腿,舒展着坐在原地,看着自己脚边的人,半天才道:“果然是元平齐教出来的好徒弟,认错倒是快的很。”
岑云川不敢抬头,却下意识地为老师辩解道:“是儿臣的查案心切,不遵旨意,与老师无关,而且当时是紧要关头,儿臣若是一走,之前奉郡帮过儿臣忙的那些人绝无活路,儿臣必须妥善安顿了他们……”
未等他说完,岑未济就道:“冯尙一案,朕交给你去处置,如今确是越闹越大,倒闹成了两党之争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