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景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说到底。
他内心还是接受不了自己身份的骤然转换,也接受不了别人眼中自己如今的这副模样,这种感觉,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般让人难以忍受。
“殿下?”等了约莫有一息功夫后,崔安潜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岑云川知道自己迟早都得面对,终于抬脚往里走去,他的脚刚跨进门槛,里面激烈的争吵声骤然停下。
与他预料的一样,那上百双目光皆齐刷刷投射过来,或带着打量,或带着畏惧,更有不屑和看热闹,以及不怀好意。
他不愿细看,只得将视线直直投向正中央的高座上去。
可上面却空无一人。
岑云川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崔安潜将他领至里面,两人刚一站定,周围的人顿时像流水一般泄了个干净,全争相往另一边站去,好似在他身边多待上一会儿便也要被打成谋逆叛党一般。
崔安潜摸摸鼻子,左看看又看看,见如此泾渭分明的站位,显得有些无奈。
岑云川孤零零立着,眼梢微垂,似没有看到一般。
议罪的朝会继续进行。
面对一个即将要被废黜的太子,众人的尊敬也没剩多少,几个御史就差指着鼻子,痛诉此等无君无父,人神共愤的恶劣罪行。
岑云川眼观鼻鼻观心,始终不一言。
崔安潜站在他身边也跟着有些招架不住,微弱开口道:“太子年纪尚轻,亦有受奸人蒙蔽的可能。”
说罢,便满脸期待的看向岑云川,巴望着他能吐出几个名字来,自己也好继续挥。
可岑云川就像是一尊饱受风霜的石雕一样,依然只是直挺挺的默然站着。
崔安潜是有些急了,再次出声道:“殿下?”
岑云川像是终于从一场大梦中清醒了过来一般,那双无精打采的双目里也渐渐有了一丝精气神。
他扫了一眼崔安潜后,在众人的注视里,竟当着群臣的面从容地认了罪。
御史都被他这副坦荡模样惊到了,不敢确信般的再次问道:“殿下的意思是……您用监国之权,擅调军队,谋逆犯上,皆是事实?”
“是。”岑云川道。
崔安潜见他完全不照自己的安排挥,急得满头大汗,赶紧插话道:“殿下怎么到了此刻还替那些贼人们说话,您只管大声说出那些贼人的名字,陛下宽厚,定会念在您受奸人蒙蔽的份上,从轻落。”
岑云川一言不。
崔安潜见他没有丝毫要张口的意思,便开始自己找补起来,“您可是受太皇太后蒙骗?”
“不曾。”
“韩熙可胁迫过您?”
“不曾。”
“北辰宫舍人韩上恩如今在何处?”
“不知。”
崔安潜的冷汗已经开始像雨滴一样从帽檐往下滚了。
大殿的门再次被打开。
岑云川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