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上恩哪里受过这样的威压,一时竟慌地跪都跪不住了。
最后才结结巴巴道:“许是,是往城西去了,曾有人在城门处见过殿下的邬津马……再之后,臣是真的不知道了!”
说罢,又趴在地下,四肢软得就跟要融化在原地一般。
“城西……”董知安跟着皱眉琢磨起来。
可城西范围实在太大了,那边有连绵起伏的翠洇群山和广袤的河中谷地,以及道观楼台庙宇,数不清的城镇村落……
岑未济骤然起身,往外边走边道“备马。”
董知安慌里慌张的跟了上去。
而另一边。
赵二和柳五蹲在半山腰,远远瞧着跪在石佛像下的岑云川,抱着剑凑一块嘀咕道。
“你说,殿下这些日子是怎么了?”柳五问。
“不知道啊。”赵二道,“平日里殿下日日不是到那敬晖堂去,便是去宫中,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躲在此处半个月了,天天不是拜佛,便是拜佛……莫非……”
“莫非什么?”
“莫非殿下顿悟佛法,勘破红尘,要遁入空门了???”
柳五难得聪明一回道:“你胡说些什么,怎么可能?!殿下是何等身份?怎么能去当那秃顶和尚!”
“那你说,殿下为何放着这满殿堂的金像佛祖菩萨不拜,非要日日对着那一尊半边脸都被风吹化了的不知名石佛,跪了一日又一日,是为啥?”
“那我哪知道,旁人拜佛,求健康,求姻缘,求仕途,求财运……咱们殿下可是样样都不缺,还能求什么?”
“我也不知道。”赵二随手揪下一片草摇摇头道。
小檀寺除了七八座正殿以外,还有漫山遍野数不清的石雕壁刻的佛像,它们或大或小,大的有几层楼高,耸立岩壁之下,小的只有拇指大,藏在数不清的佛龛石穴之中。
这些佛像既有出自名家之手所雕,也有宝相森严装饰金装玉雕的,更有历史悠久传承百余年自藏地请来的。
可岑云川从十余日前起,偏偏对着山涧中其的一尊面目模糊,石刻早被风化的厉害的石佛情有独钟,日日跪在那尊一人等身高的像前,参拜了一日又一日。
就连庙里的足有百龄的老和尚都说不清这尊佛像是什么来头,以及有什么特别源缘。
可岑云川却拜的那么虔诚,虔诚到路过的小和尚都不禁随他一起跪在蒲团上,捏着佛珠,念起经文。
夜里山涧的壁龛里点起烛火。
岑云川仰头,看着微弱烛火中,彩漆斑驳,面容雅肃的石佛。
眼里亦是倒映出重重千耸佛像灯火。
春寒料峭,他却穿得极其单薄,赤着一双脚,膝盖早在连日的跪拜中红肿溃烂。
当年佛陀于雪山之上苦修多年,在菩提树下悟道成佛。
可他这副模样,却连苦修都不似,更像是一种纯粹的自我折磨,一种肉体上的摧残与破坏。
风吹得他丝散乱,衣襟上的长带飘荡。
亦如此心。
飘荡似游魂。
无所寄。
他跪于佛前,双手合十,和前面的十几日那样,任凭日升月落,一动不动,像是要和这满山石像比定力一样。
主持拾阶二而上后,看着这副场景,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后,劝道:“施主已在此处跪了十余日了,想必您的虔诚,佛祖已然知晓,施主又何必长跪于此,白白糟践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