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云川将手中的棋子往篓子里一丢,做投降状道:“好吧,好吧……不敢耽搁小师父的活计,快去吧。”
见小和尚起身,行了一礼,噔噔蹬的沿着后山小径跑走了。
岑云川笑眯眯看着,然后伸了个懒腰,朝着云台下望去。
随侍一旁的北辰宫舍人韩上恩却道:“殿下平日里也太纵着他们了……”
岑云川呵呵一笑,并不以为意。
“孤难得碰到一个不想方设法故意输给自己的棋友,怎能不珍惜。”
山风送来栀子花的清香味儿,也吹来山下朗朗书声。
这寺庙与京中的永宁书院仅几步之遥,从寺庙小路下去,不过一盏茶功夫,就能到书院门口,庙中的袅袅香烟也总会顺着风往下送去,又被山雾吹散于池涧。
那书院所在地曾是皇家园林。
岑未济登基后,兴府学,便将这园林赠于学宫,用于兴办课堂,京中部分官宦人家和平民都将孩子送于此处读书。
“殿下在看什么?”韩上恩就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绿茵交叠间,隐隐可见学馆的屋檐。
“你可知如今在学馆里授课的是哪位先生吗?”岑云川反问。
韩上恩摇摇头,这永宁书院在京中虽颇有些名声,请的老师自然都非泛泛之辈,只是这些都不算不得是什么要闻,自然入不了他的眼,所以岑云川忽得这么一问,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宋省兰。”岑云川回头道,“你可认得?”
韩上恩想了想,将这个名字念了几遍后似有了些印象般地道:“似是臣数十年前在南地时的同窗,有些口吃,但为人本分,籍贯好像是奉郡……”
说到此处,他才恍然大悟般的道:“殿下莫不是想?”
“这宋省兰族人皆在奉郡谋生,他几个哥哥更是在赵氏官邸内担当要职,他本人也有几分才学,不甘屈居于一隅,这才来京城参加科考,后果然中了进士,被下放地方为官,但因得罪当地豪强,险些丧命……他哥哥向岑顾求救,岑顾出手保下他一命,但他却也为此丢了官,本想着来京城入勉王府谋事,但没想到岑顾并不怎么看重他,这才自谋生路来了这书院教书。”岑云川背着手道。
韩上恩唏嘘道:“当年南地时,我们还曾一起在林中喝过酒,畅谈过未来,没想到这么年,他竟历此波折……”
岑云川从袖口伸出两指,从对面的棋篓里夹起一粒白子,放在阳光下。
看着平平常常的白子在阳光下折射出炫目的流彩。
“下棋,最重要的便是要学会如何‘点眼。’”岑云川看着白子道,“想要破局,往往就在这关键一子。”
说罢,他抬手,将刚刚小和尚临走前没来得及下的那一枚子,稳稳当当地叩在棋盘上,本来焦灼着死死互咬的棋局立马势头一转,黑子果然立马不能做活,落了下风。
“臣明白了,怪不得殿下要来这小檀寺养病。”韩上恩一拱手道:“臣这就去拜会拜会……这位昔日同窗。”
岑云川见韩上恩走了,他有些无聊,便自个儿孤零零靠在那处,将棋子从右手颠到左手,又从左手颠到右手玩。
扔了没几下。
就有右率卫前来禀告,说是有客人来访。
岑云川道:“孤既是在此处养病,不见客。”
右率卫有些为难的道:“来得是女眷……”
“哪家的?”岑云川问。
“我瞧着灯笼上的字,应是右相府上。”右率卫回道。
岑云川立马起身,理了理衣摆,道:“应是阿姆听闻孤病了,这才来了,快去请。”
岑云川亲自迎到影壁前。
一年轻女子正跟着一老妇缓缓从台阶下走上来,那妇人打扮的很是寻常,头上也未见有什么金银玉珠,只插着一木钗。
但面容隽烁,脚下生风,看起来精神头非常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