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镜殊强压许鹤择成婚的时候,他没有笑过,但是也没有反抗。一如后来的许多日子。
虽然他不反抗,但也不代表他会主动。
比如镜殊说立他做“魔后”,他也只是眉头皱了一下,思考半晌,却又自己松开了。好像想通了。他什么都不说。
众人都说许鹤择在魔界是卑躬屈膝一百年,但镜殊不觉得,因为她半点都看不出来。
这无怪镜殊。
她是个魔,所以不懂人类那些弯弯绕绕。
要怪也得怪许鹤择,许鹤择有嘴,但许鹤择从来没有说。
人界都说镜殊叫许鹤择“魔后”,是对许鹤择的羞辱。但镜殊从来没这么想过。她只觉得自己是王,许鹤择就该是王后。如今她既是魔尊,许鹤择自然是魔后。
如果王后必须是女性,那帝王就必须是男性。这是一种歧视。但镜殊不想歧视许鹤择。
她觉得许鹤择该明白她的意思。
而且她每日对许鹤择笑,宿在许鹤择的赤心殿,都是对许鹤择的求爱和示好。许鹤择应该明白。
更何况,她第一次听闻人界议论的时候,就亲口对许鹤择说过:“‘后位’或者‘女子’,这两个意象都并不意味着‘弱’,或者‘低下’,或者‘妥协’。我立你为后,或者说,我叫你‘老婆’,这都不是一种贬低,而是说,我喜欢你、满意你在分工上承担我的私人辅助工作。如果你愿意公开承认我们彼此的这个分工,我就继续叫你。如果你不愿意,我就撤了这个‘后位’,随你爱叫什么、做什么。”
许鹤择清泉般的眼睛,流转清波,他微微一笑,难得看似认真地扫开了棋面,仔仔细细地看了她许久,才道:“我管别人说什么。你高兴就行。但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以不当任何人的辅助,不承担任何分工。但是我愿意当你的辅助,这事我高兴。虽然我帮不了你三分,但是如果你要敢另外再找一个,我这儿,说不过去,这就是我公开的唯一原因。你的什么后我都不当。而且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镜殊说:“没问题。我骗你,你杀我。”
许鹤择说:“我真的会杀你。”
镜殊说:“我指望看见你多笑笑呢,不忍心看你想着杀我。”
镜殊根本不觉得许鹤择能杀得了她。她只是不想许鹤择天天想着杀她,败了她的雅兴。
可惜她后来死的时候才知道,其实许鹤择早就想杀她,愣是没叫她知道半点。
所以,合该她死。
所以那个许鹤择,也是假的。只是不知道从何时起变成了假的,还是说:一直都是假的。
如果有机会她真想问问,问问她的许鹤择。
为什么,此鹤非彼鹤。
镜殊看见许鹤择青白分明的眼睛,里面没有一丝阴霾,清亮得如同泡过十年灵气池。为什么?
为什么此鹤非彼鹤?
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明明不是那个意思,但镜殊却无由地坠入了一个恍惚大梦,她神思清明时,才拂开了许鹤择的手。
或许,许鹤择就是一个能说出这种话的人。
又或者他玩弄过魔尊镜殊,所以他更加知道怎么对待每一个像镜殊一样的蠢货。
镜殊瞳仁深深,瞧着许鹤择,将他丝丝缕缕的坚忍、等待,和满眼遮也遮不住的美貌,一一收入眼底。她最终无奈地一笑,说:“好,谢师尊费心,我明日再来叨扰。”
浅浅当个笨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