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东风送暖。
吴恙关好房门,点了盏油灯,悄悄推了推卧房的后墙。
随着“咯吱”一声响动,后墙中央缓缓露出一扇小门。
吴恙抬着油灯进入小门,穿过一条小小的甬道,来到一间不大不小的密室。
她将密室内的灯盏一一点着,光亮越积越盛,照亮了整个屋子。
屋子里挂着一身身笔挺魁梧的男子衣物,其中不乏精工巧做的皮甲和棉甲。
密室里很闷,半点不透风。
可就是在这小小的房间内,她不分酷暑一待就待了五年。
她是个绣娘,不知道如何爱一个人,只会不断地给对方做衣裳鞋袜。
甚至朝廷明令禁止的甲胄,她也偷偷尝试,只希望李秉乾穿着它们,每一次都能从战场上平安归来。
吴恙擦了把泪水,目光落在自己粗糙的指腹和那粗大的指关节上。
她的手早就废了,上乘的绣品和精细的绣活完全不能碰了。
手掌的死皮和老茧养个一年半载就能恢复,可这粗大的指关节怎么办?
她捏起一根细长的绣花针,随意在布头上绣了两针。
一开始还比较熟练,可越往后手指就越吃力,掌心冒了一层细汗,渐渐地竟有些捏不住。
吴恙抿唇,一把丢了手里的针线,狠狠拭去了脸上的泪水。
往后她要为自己而活,不会再让自己流一滴眼泪!
她将屋里所有的男子衣物全都清理出来,找来两个大箱子,一件一件丢了进去。
既打了死结,就该及时换线,针线如此,人生亦如此。
***
吴文东回到西街的住所时已经过了戌时,同住院子里的其他几户人家已经吹了灯睡下,只剩西北角的屋子还亮着灯。
妻子杨氏忐忑不安地站在檐下,见他回来,忙给他使了个眼色。
吴文东心里一抖,暗道不妙。
西北角的屋子里住的正是他娘,人称吴妈妈,是宁远侯府老太君身边资历最老、最得力的老人。
他心知什么事都瞒不过她老人家,当下没有半分犹豫,打发走杨氏后抬脚进了屋。
“娘,你回来了?”
掀开厚帘子,靠里的炕头上盘腿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她银发高悬,发髻间只插了一支碧绿的翡翠簪子,额间带着一个麦子黄抹额。
老人家佛珠飞转正在聚精会神地念经,闻言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
“大奶奶病死,府里正是用人之际,原本我也没那闲工夫回来,只因我于晚间听到一些荒唐事,这才赶了回来。”
“儿子刚从二老爷处回来,正要打发人把事情告诉母亲呢。”
“你别诓我,若有意告知,从二老爷处出来多走几步路就到福寿堂了。”
吴文东被戳穿,顿时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