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如血,荒山上,孤坟终于等来了唯一的亲人。阿谨抚摸着那单薄的墓碑,没有掉泪,仿佛终于得到了那个早已水落石出的答案。许久,她站起来,向凛冬鞠躬,“凛先生,阿功是怎么……”
凛冬没有隐瞒,整个讲述的过程里,阿谨的情绪都很淡。凛冬说:“抱歉,他的不幸有我一份责任。”一直以来对什么都反应很慢的阿谨这次却很用力地摇头,眼泪夺眶而出,“凛先生,是阿功对不起你,伤害我们的是命运,你已经对他,对我,仁至义尽。”
阿谨再次鞠躬,泪水砸落在地上,“对不起。”
阿谨和阿功的家早已不能住人,凛冬本打算暂时让她住在酒店,白闪却开车赶来,“哥,人交给我吧,我那里有宿舍,也需要人手,阿谨姐姐先住着,看看有没有能搭把手的地方。”
面前的姑娘明艳大方,已不再是那个向他诉苦的小女孩。他不在纱雨镇的这段时间,白闪带领殡葬公司一路向前,将白家隔壁的两个院子租了下来,作为员工的临时住所。
凛冬将阿谨轻轻往前一推,“好,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白闪朝凛冬和韩渠比了个心。
热闹的送别和回程,最终只剩下两人和安静的黑夜。韩渠看看凛冬,“去哪?”
凛冬说了个韩渠有些意外的地点,“往卡利斯学堂开吧。”
“现在去看齐穗?”小家伙还不知道他记挂的冬冬哥受伤了。
凛冬摇头,“今天就不去打搅小穗了,我想带你看看山下面的一个……那本来是我送你的礼物。”
这个时间,孩子们都回到学堂,山下的活动场空无一人,韩渠还未停车,就看到了路灯下的火车头,红色的小老虎睁着圆圆的眼睛,不知道是哪个小孩,居然给它挂了两个蝴蝶结。
“火车。”韩渠低声道。
“我请千山城那边项目的老板订的,想装在院子里,给你一个惊喜来着,可是……”凛冬顿了顿,当时的一幕幕涌上心头,他执拗地逃避,韩渠亦留下打好的衣柜离开。可如今,那些纠结犹如海上的浮沫般飘散,他笑了笑,“可是我实力不大行,院子还是小了,放不下这庞然大物。所以就和卡利斯先生商量了下,送到这里来。”
“这里好。”韩渠朝火车头走去,抓住扶手,跳了上去。凛冬在下面,抬头望着他。他弯腰伸出手,“来。”
凛冬一握,立即被拉上去。
“我以前最会开火车。”韩渠认真地观察操作台,回头跟凛冬确认,“我们可以开吧?”
凛冬忍笑,“当然可以,本就是你的火车。”
韩渠调取久远的儿时记忆,按下动键,火车却全无反应。凛冬终于笑出来,“韩队,你会不会啊?”
“我会啊,等下,我再看看。”这一番看下来,韩渠终于确定,这火车得靠中控台操作,面前这一堆都是假的。“现在这些玩具做得太智能了,都不能亲手开,这不是欺骗小孩吗?”
凛冬眼泪都笑出来了,“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小时候坐的也是假的?”
韩渠瞪着眼,“啊……”最后一次开火车的小韩还是小学生,天真的小男孩从没想过自己的火车不是自己开的,长大后再没接触过,更是没有再考虑这个问题。
凛冬趴在方向盘上,露出一只眼睛,看韩渠的梦碎时刻。
片刻,韩渠的手压过来,揉了揉他依旧很短的头,嘴硬道:“不一样,我小时候那种肯定能自己驾驶,我确定。”
凛冬没有挣扎,在韩渠故意粗暴的动作中看着他。很快,韩渠停下,和他一起趴在方向盘上。
四下寂静无声,偶尔听得到山上传来的小孩的笑声。
“我过几天要回国了。”韩渠认真的时候,眼神会变得很深,“我想带你回去。”
凛冬说:“韩队,你知道你这邀请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韩渠凝视凛冬,脑海中浮现出凛冬血淋淋的模样,不由得皱起眉。
这趟m国之行,起初名单上并没有他,他的任务是留在国内养身体。但凛冬在m国纱雨镇的消息传回来,他想也没想就提出要去m国。
起初,他只是想确认凛冬的安全,问问凛冬为什么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凛冬是他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人,住院期间,总是悄悄看着他。就算嘴上不承认,但他心里还是特别在意凛冬。这种在意,成了凛冬眼中的“怕”,还让陈争他们都知道了。
凛冬不告而别,给他留下巨大的疑问,以及……不爽。他来到纱雨镇“偶遇”贝壳,自认为只是关心朋友,但从哪一天开始越界,他早就找不到那个临界点。或许从他将凛冬看做贝壳的那一刻,凛冬就在他心里占据了最特殊的位置。
羽风是他们的孩子,他轻而易举接受这荒唐的比喻,早早看清,自己其实喜欢凛冬。当年教凛冬模仿自己,就是好感作祟,那时他肩负任务,本也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凛冬的鬼鬼祟祟和张牙舞爪都勾引着他。
只是不管是当时还是后来,爱情在他的人生里,似乎都是无足轻重的一环。他不太需要,有更多的东西可以取代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