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工陆续来了,白一振作起来,干活去了。凛冬也早早开车去工地,一方面确实有事,一方面不想再面对挤在院子里的逝者家属。
下午,跟完一趟货之后,凛冬接到白闪的电话,“冬冬哥,今天有空吗?我想跟你聊聊。”
白闪说的地点是商业街的咖啡馆,纱雨镇慢慢开起了这些休闲性质的小店,客人还不多。
“我第一次来,还是你带我来的,以前我从来没有进过咖啡馆。”白闪今天化了淡妆,长在头顶挽了个团子,看上去很漂亮。
凛冬面前放着冰拿铁和芝士蛋糕,都是白闪点的。白闪说的事他记得,当时白闪因为腿偷偷伤心,却在所有人面前努力微笑。一次从卡利斯学堂回来,经过商业街,他忽然很想带白闪来吃点甜的。白闪很抗拒,接连摇头:“太贵了。”
“偶尔犒劳自己一下,贵又怎么了,你值得。”凛冬带她进了咖啡馆,点了巧克力和草莓蛋糕,两杯咖啡。她小心翼翼地舀了勺蛋糕,尝过后不由得笑起来,“真甜。”
蛋糕很甜,白闪的笑容也很甜,不再像挤出来的笑容那样带着苦涩。
短暂的咖啡时光很短暂,人终于还是要回到现实中,但至少在那一刻,白闪是真的很开心。
“后来我特别难过时就来,还带小珠来过,她最喜欢草莓蛋糕,但她不能吃太多。”白闪脸上挂着怀念而哀伤的笑容,“如果她健康就好了,就可以和我一起尝试更多的蛋糕。”
凛冬没有打断白闪对好友的回忆,看着窗外,渐渐有些失神。直到白闪说:“哥,你说,我有没有可能学着成为一名入殓师?”
第32章
凛冬没有立即回答白闪的问题,却反问道:“昨天那个情况,来不及和你多聊。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小珠是你朋友?”
白闪怔了下,低下头,“我……”
“如果我最后没有答应小珠的母亲,你会告诉我吗?”凛冬看着白闪的额。
片刻,白闪摇摇头。
“她是你的朋友。”凛冬皱眉道。
“但对你来说,她只是一个陌生人。”白闪眼里有了一丝坚定和认真,“不是吗?”
凛冬早就知道这姑娘执拗,此时这认知又加深了几分。
“帮人化妆,对你来说本来就是一桩麻烦事,你又不靠这个吃饭,收的那点钱不够公司每天餐补的零头,你不想做,但又同情那些家属。”白闪慢慢说:“上次我哥的朋友找到我哥,他来找你,你同意了之后,他都很过意不去。我不想再当这个负担。”
凛冬说:“不至于。”
“至于的!”白闪有些急,身子都往前倾了倾,“我哥有朋友,我有朋友,朋友还有朋友,这么拜托起来,无穷无尽了!”
白闪喝了口咖啡,稍稍冷静,“如果你昨天没有答应的话,我会试着给小珠化妆。生病以前,她是个很自信,也很爱美的女孩。生病后我每次去看她,她都会说,自己好像又变丑了,想学习化妆,不知道化妆能不能让自己变得好看一点。”
“所以我也开始学化妆,想给她化漂亮的妆,让她心情好一些。我们以前不懂化妆,能活命都不错了。”说着,白闪有些哽咽,她顿了下,又说:“但我没想过在她的……她的遗体上化,我,我没那个意识,也不敢。”
凛冬说:“如果我没有答应,你会……”
“嗯。我做好了准备。”白闪很轻地说:“她是我的朋友,我想让她漂漂亮亮地走。”
凛冬端起咖啡,“昨天我看到你安慰小珠母亲,和她一同流泪,心想你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据我所知,好的入殓师需要这种素质,我就不行。”
白闪睁大眼,心脏跳得有些快,想要驳斥凛冬“我就不行”的自我认知,开口说出的却是:“所以我能……”
凛冬又道:“但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小珠是你的朋友。你的眼泪、悲伤都出自对朋友的缅怀。”
白闪抿着唇,用力捏了捏手指。
“可顾及我,让我自己决定是不是要去化妆,是你另一种善良。”凛冬说:“何况你做好了准备,不需要问我你能不能成为入殓师,只需要问问你自己。”
白闪沉默着,眼中的光逐渐定下来,“我想试试。如果有不懂的……”
凛冬说:“尽管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