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鱼在册子后面摸了摸,“还有一张阎王大人塞的小纸条,您自己看吧。”
梵筠声接过去,区别于平日的书面公正字迹,阎王把小小一张纸条写得密密麻麻。
“方才那是应付上头的,书面些也能平不少口舌。什么时候彻底恢复了什么时候再回楼里,不用着急。前几日堆积的公文太多了,阿尽与我忙等得晕头转向,等得空了便去看你。”
结尾处用墨点子画了个小爱心。
梵筠声把纸条仔细收起,问阿鱼:“你是不是还要去向阎王复命?现在去,等回来刚好在后院监督新来的鬼差浇水,一个个手不知轻重,昨儿险些把我的花儿淹了。”
说起这个阿鱼就怂了。他昨日想着反□□里多了那么多鬼差,自己能偷懒则偷懒,便没去亲自督促着,结果险些酿成大祸。
“是大人!”他自知理亏,不敢多留,“小的这就去,即刻便回!”
阿鱼和大壮都走了,此刻院中闲着的就只剩他俩。
梵筠声捏着手里的纸条,忽然问:“岁安,你知道我的名字是哪几个字吗?”
“不知道。”
之前他们签下主仆契时,戚岁安虽见过那几个字,但笔画太复杂,便没记住。
“我只会写自己的名字。所以,不会念那册子。”
出乎意料的坦荡呢。
梵筠声单手托着下巴,看他,“岁安,关于你的过往,我虽好奇,但不会再逼问。”
他朝戚岁安那边轻扇了扇,“现在那些对我来说不重要了。不是说你不重要啊,我的意思是,你自己想说了再说。”
他支着桌面站起来,戚岁安条件反射地递上手臂。
“去书房吗?现在。”梵筠声抱着他的手臂,指着书房的方向,“学会写我的名字吧,岁安。”
“你想的话。”
较为封闭的工作场所里,原本互不相识的一堆人往往可以立马建立起群体友谊,他们聚在一起抱怨工作,吐槽主子,谈论八卦,这些仿佛成了每一个团体的必做之事。
夜色降临,七阎殿府的鬼差衙差们纷纷下工,聚在摇曳的独活花圃之间,窃窃私语。
“七阎殿大人今日揉了好多废纸,我收拾的时候偷偷摊开看了,全是七阎殿的名字,但是字迹歪歪扭扭的,简直拉低了大人的美貌。”
“是那位男宠大人写的吧?哦对,我清点仓库的时候,发现墨条也少了好多。”
阿鱼捧着糕点路过,听见这话有点无语,“男宠大人是什么狗屁称呼?”
他猛锤那小鬼差脑门儿,“那位大人姓戚,你们往后看见了记得叫戚公子!还男宠大人这要是让七阎殿听了”
呃好像也不会怎样,他莫名觉得,按照这二位的相处模式,七阎殿听了可能会捧腹大笑?
都说这心情好病就好得快,没想到放在魂魄上也适用。
梵筠声这几日心情别提多舒畅了。阎王的金子批下来了,金灿灿的一马车,存进府中的金库里都堆成了小金山。
日常上呢,大家都顺着他,戚岁安也顺着他,并且非常自觉地重新成为了他的专属人形抱枕。
其间芙倾还来过一次,发现戚岁安居然又回来了,满脸遗憾,连连叹气。
被梵筠声质问,她美其名曰感情有多种滋味,希望梵筠声多品尝品尝感情中的酸甜苦辣。
梵筠声笑了,说自己生前脾胃便空虚,吃不得酸辣,于是挥手送客。
送客送到门口,他的高冷劲儿没绷住,还是屁颠屁颠地凑到芙倾耳边,说:“他送我花儿了!”
芙倾纳闷,远远望了戚岁安一眼,小声回他:“?他哪儿来的花儿?”
梵筠声傻兮兮地指向后院:“独活啊,我种的。”
“”
芙倾白眼,无语二字已难以表达她的心情,她后退一步,退至府门外,然后满脸嫌弃地把梵筠声往回推:“恋爱脑离我远点。”
这日,梵筠声终于不需要搀扶,能够平顺地独自走路了。七阎殿府门前,有一人身穿青色麻布衣头戴笠帽,顶着硕大一双黑眼圈,怀抱着一堆字画书卷姗姗来迟。
守府门的小鬼差们愣头愣脑地看着这人,无端地害怕起来:“您是?”
无冥城中还有这样的鬼?难不成是从拟绘那边逃过来的野鬼?两个小鬼差悄然对视一眼:要不要去请那几位法力高强的衙差大人把这家伙轰走?
那人正了正笠帽,“你们应当不认得我,我来找梵筠声。”
居然还直接叫七阎殿的大名!小鬼差没回话,他们仨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其中一个鬼差正要撒腿跑去喊人时,梵筠声打着扇出现了。
扇子下半掩的面容带着少有的熟稔的玩味,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憔悴青衣鬼,最后将目光停在他那对黑眼圈上,轻嗤了一声。
不是在笑他什么,只是有感而发。
他走到那青衣鬼跟前,毫不见外地抱过他手里的全部书卷,感慨:“真不愧是迟何啊,再迟一些,本殿都要返工了呢。”
旁边的两个小鬼差皆是一惊。
这位形容萎靡的青衣鬼,竟然就是六阎殿迟何!就是那位设计并参与建造了整座黄金楼的,号称四界第一画师的迟何大人!
迟何不自在地扶了下帽子,“我刚听说你受伤便来了,就刚才的事儿。”他扶完帽子便指那堆书卷,“还迅速整理出了一堆新作,虽都未曾面世,但已命人估过价了。”
确实是刚刚。迟何府上的鬼差非紧急情况,是万万不敢打扰他创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