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终将降临,但不是现在。
达拉杰的目光在士兵们坚毅的面孔上扫过,他们虽然疲惫但并未消沉。“保持队形,不要发出声响。”他站在石头上下达命令。他们的目标是到达帝国的心脏,旧都和新都所在的肥沃富饶之地,那里将是他们重整旗鼓的地方。
他已经派出一支小队秘密发信给达尼斯亲王,表达了新君已死,他愿意带自己队伍效忠亲王的意愿。达尼斯亲王曾经被夏海的叛军俘虏多年,最后全身而退,为人诚信有善,达拉杰相信他这样的人肯定能给西斯带来希望。
就在前几日,阿克德城主的信使找到了他们这支队伍,那是一个清晨后的时光。
薄雾尚未在丛林中退去,持续的阴冷让士兵们不得不生旺火堆。达拉杰在安排今日的行军路线,伊仕麦想要找些事帮忙。但被他拒绝了,不得不说这一路伊仕麦被他照顾的很好。在他们在简陋破损的帐篷里讨论时,正在巡查放哨的托克里敏锐的察觉到了有马奔来的声音,他赶紧用暗线通知了达拉杰。
达拉杰行动迅速,立刻摆出防御,却见来人是三个身穿红色战衣和披风的信使,为首的举着一面烈焰之旗。伊仕麦见到这面旗帜的时候,内心激动不已,因为这是阿克德人的旗帜,代表燃烧太阳,他终于见到了努拜尔的士兵,意味着他终于有了与努拜尔见面的机会。
为首的信使翻身下马,来到立于高石之上的达拉杰脚下,恭敬行礼说道“敢问是达拉杰将军吗?我们奉阿克德城主、南境守护者努拜尔阁下命令来此。”
达拉杰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伊仕麦。伊仕麦冲他点了点头后,他才转向使者,冷冷的道“欢迎阿克德的同道们,请问阿克德城主大人有何事要传达于我?”
使者拿出一个大信筒,里面已经空了大半,还有三四封信笺,上面用蜜蜡印着努拜尔家族的家纹密封。使者抽出一封双手递给身旁的达拉杰手下士兵,士兵跨步奔上岩石递给达拉杰。达拉杰拿到伊仕麦身边,拆开信封开始检查信的内容,空气安静了约五六分钟。
达拉杰将信收好递给了伊仕麦,他说道“努拜尔大人信中所言也是我心中所想,残忍的雷玛人伙同叛党杀害了我们的仁慈君主,害死了我们伟大将领扎耶克和无数人民,我势必要杀死雷玛人,打败伊诗达尔这个入侵者。但我不认同努拜尔大人现在约我们前去复仇的决议,请你回报你家公爵,我的军队正在前往京畿,我们准备在王领地听从新的君主的统一安排,好团结在他的面前共同御敌。”
三位使者互相看了一眼,不知如何回答,他们看着凛凛的达拉杰,只得恭敬行礼准备回去。这时候一位使者突然抬头来到岩石下,“请问达拉杰将军的身边人,是吾等主上的挚友契尼德家族的伊仕麦大人?”
伊仕麦终于等他们谈完军国大事有了开口的机会,虽然此时落魄,但他优雅高贵的外表依然卓然出众,他回复道,“正是我,来自阿克德的朋友吗。”他曾经在阿克德为奴,所以此时他对待普通士兵仍然以朋友相称。
他继续道“你家主上可好,现在仍在岩间城堡里面?”
使者“是的,大人。我家主上为国效力,决定驻扎前线,他与南境的士兵们将共同奋战。”
使者不知道自己这句无心的话,在达拉杰听来似乎是一种暗讽,他没有注意到达拉杰眉头微皱双臂不自觉的抱紧。
使者继续道“主上他对您非常思念,如今能碰到您,得知您平安是令他极为欣慰的。”说着,使者转向达拉杰,恭敬一礼“达拉杰将军,感谢您保护了伊仕麦大人,我家主上会记住这个情义。”然后转
向伊仕麦“大人,接下来我们会护送您去见努拜尔大人,前方有我们的队伍,您会很安全。”
伊仕麦听后很高兴,他不想耽误达拉杰太多时间,他希望去见努拜尔。但达拉杰这段时间对自己照顾有加,他也不忍心弃他而去,于是不做表态的转身看向达拉杰。
达拉杰内心在想,努拜尔一个刚刚就任城主的少年小子就算再有能力也不是机变百出的伊诗达尔的对手,他和伊仕麦曾是主仆,在这个时候招伊仕麦回去服饰他是令伊仕麦才出虎穴又入狼巢。何况?
达拉杰继续想道,伊仕麦虽然从未上过战场,但临危不惧,就算见血浑身发抖也没有慌乱心神,他在我的军中这几日把物资分配的井井有条,很多士兵一开始看他美貌文弱对他这样的贵公子嗤之以鼻,但现在对他却渐渐敬畏,况且接下来回到王领地后我还需要他来帮我和达尼思亲王引荐打点。
于是,达拉杰对伊仕麦说道“有我庇护你,伊仕。战场凶险,阿克德城主大人的军马强壮,但你不要害怕任何人的要求,只要你愿意,我会顺利安全的把你送回礼萨。”
伊仕麦知道达拉杰误解了努拜尔的意思,达拉杰不知道自己和努拜尔绝不是简单的主仆关系,而是如兄弟般的关心彼此。
他想要解释,一时半会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这些天他颇受达拉杰的照顾,他内心也不忍心半途中放下这些军士,毕竟他在队伍里还有很多作用,他也想要和达拉杰、托克里一起同甘共苦到最后,一起回到安全的帝国心腹地带。
看着双方等待自己的回话,这气氛有点让他紧张,他是很少紧张的,只是这场景又勾起了他童年时分,暴君的人带着士兵来抓捕自己全家的情形,当时父亲也是处于这种安静的对峙中,然后瞬间惨剧发生。
他稳了稳心神,对着努拜尔的使者说“我想念你家大人,请你转告他,我受达拉杰将军保护,现今非常安全。抱歉,我不能马上离开达拉杰将军去见他,请告诉他我始终愿意为他赴汤蹈火。”
说罢,达拉杰对他微笑了一下,很满意。努拜尔的三位使者面面相觑有些失望,毕竟带回伊仕麦是大功一件,现在他们功亏一篑,内心虽然不悦但也只得祝了一声保佑而去。
随着使者远去,这支队伍也渐渐开始忙起来自己的事情,托克里继续去探路,达拉杰商量已毕准备开始行军,伊仕麦的内心也开始慢慢不再紧张。
他看着使者远去的方向,高低起伏的树冠仿佛遮挡着他与努拜尔的命运。
大军启程后,林曦的光斑渐渐明亮,伊仕麦在颠簸的山路上内心也起伏不定,他即为返回礼萨的家感到高兴,也为错过努拜尔而失落,同时在这个入侵者伊诗达尔的脚步不停歇的时刻,他也为达拉杰、努拜尔以及其他将领的命运担忧。
“不要担心伊仕,只要翻过前面的山脉就可以看到夏海的北方卫所,到了那里我们就可以获得补给,然后可以通过行军道快速回到北方重镇阿德斯菲,顺着蒂法娜河回到京畿重地。”达拉杰在一旁看着伊仕麦,劝慰他说道。
伊仕麦对他笑了一下表示同意,按照达拉杰所说他们在卫所获的足够的粮草和马那么就可以十多天内进入礼萨所在的城镇区域。伊仕麦相信达拉杰的判断,听后心里也变得稍好过一些。
达拉杰劝完伊仕麦后马上纵马来到队伍尾部,这里又有几名伤兵落队。他看到有人的腿部已经开始溃烂,众人士气低落。达拉杰翻身下马他一边鼓励这些士兵,一边劝慰他们安稳前行。
可转眼等到夜间,他发现队首和队尾已经分离了长长的一段距离。是夜,托克里汇报白天发现的敌人踪迹,他们虽然已经接近安全地带,但夏海的叛军和反叛了已死新君的人都在这一带布置了重兵堵截他们,所以如今他们的处地反而更加危险。
他们就像闯入存有陷阱和猎人森林的独狼,时刻要防备黑暗里的暗箭和突入其来的追击。
整晚营地里静悄悄,寒冷的夜间无人敢点燃火堆,人们睡觉连呼噜声都不敢打。
就这样持续了两晚,达拉杰在第三个夜晚狠心抛下了伤残的兵马,他带着队伍秘密的行走,没有告诉那些落在队尾熟睡中的人们。
他知道这些人大都会在森林中迷失或被叛军抓住,等待他们的命运是死亡或为奴,每当想到这种事情让他也很难下决心。
但这些时日,接连的战事和主将及士兵的各种死亡已经令他内心变得坚硬残酷,同时他对胜利的渴望也越发强烈。
在经历寒冷与担惊受怕后,这一支在乱军中存活的队伍终于翻越了山脉。山下是较为低矮的山丘,地势也开始出现更多平野,森林也变得稀疏,远处的一座白石圆城就是这里的帝国卫所。
伊仕麦在半山腰看到那象征太阳的圆形和放射出的防御型城墙,整座卫所宛如一个光芒四射的太阳图腾。他心里终于踏实了很多,想着马上就不用在凄冷的森林里过夜,他内心也跟着暖了起来。
但达拉杰的鹰隼一般的眼眸却看到了不一样的感觉,他远远的看到,这座卫所似乎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人,等待他们的似乎不是希望而是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