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盟的密信?”
季和光睨着他,不解道,“是楚盟主有何吩咐么?”
程不渔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他已经不止一次搬出楚天阔的名号,来为自已行个小小的方便了。
程不渔将声音压得更低,神神秘秘道:“玉衡道长,如果我没记错,前一阵子,楚盟主应该是给各个云水盟麾下门派的掌门人下了一道密函,对么?”
玉衡道长眉头微蹙,并不回答,只盯着他,似要将他看穿一般。
程不渔仍是恰到好处微笑着,“我知道您心中有怀疑,事关重大,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贫道当然有疑。”季和光直言不讳。
“但……您别忘了,楚盟主可是我拜把子的义兄。我犯不上拿这件事诓骗与你,自讨苦吃。”
程不渔笑中透露着些许严肃。
季和光轻笑了一声,又道:“江湖多有滥竽充数之辈,你又如何能够证明你就是楚盟主的义弟,程少侠呢?”
此时,季和光心中的怀疑其实已经少了七八分,却还是想再试他一试。
程不渔将手伸到背后,取下玉竹截棍,横伸到季和光面前,“道长,这玉竹截棍,乃丐帮帮主代代相传,每历一代,便多一道刻痕。您不妨查验一番,这上面,是不是有足足三十八道刻痕。”
季和光本想伸手去接,却忽而将手悬在了半空,轻轻一叹,摇了摇头,无奈笑道:“罢了。丐帮宝物,我不便触碰。既如此,二位便随我一同进来吧。”
程不渔却拉住了他,“诶,玉衡道长,光我们二人进来还不足够,那玄溪道长也需得一同旁听。”
季和光苦笑道:“程少侠,陆旸原本是我太和第二十七代掌门大弟子,更是首席弟子。他触犯门规,比其他弟子触犯门规更为严重,恕老道实在是不能让他进门。”
季和光尚未完全看透程不渔,而程不渔却已将季和光看穿。他扬了扬头,撇嘴道:“道长,别的咱不知道,也不敢评价。但我却只知道两件事。”
“什么?”季和光心里已然起了兴趣,宁和笑道。
程不渔竖起一根手指:“第一,其实你心里喜欢这个徒儿喜欢得要命,他想见你,你也想见他,只不过碍于门规和掌门的面子,又不能去见。若是将你二人关在一间屋子,你们怕是要如祖孙一般亲热,抱头痛哭呢!”
季和光轻轻笑而不语。
程不渔又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云水盟这密信,特地交代了一定要玄溪道长与你玉衡道长同时知晓,在场缺了任何一人,都不得传达。”
他这番话说着,连他自已都信了。
季和光仍是笑着,微微点了点头。
程不渔观察了一下他的面色,抿了抿嘴,又道:“其实还有第三,是我猜的。就是不知道猜得对不对!”
季和光抬起眼来,“什么?”
程不渔凑到他耳边,小声道:“玄溪道长是鬼谷传人这件事,其实,你心里头是高兴的。这样的好徒儿,你上哪去找?”
季和光笑嗔道:“胡说!这种触犯门规的大事,我怎会高兴?”
他已被程不渔哄得发笑,而程不渔的嘴角也跟着漾起笑容,扭头道:“道长您到底高不高兴,谁又知道呢?”
气氛已然松缓了些许,而他忽然渐渐敛了笑,肃然恭敬拜道:“玉衡道长,江湖约定俗成的规矩,事关江湖大事,云水盟的指令仅次于皇城旨意,盟中各派无有不遵。你既碍于门规与身份,想见又不能见你的爱徒,那现在有云水盟撑腰,你何必再去管什么门规不门规的呢?”
程不渔之所以这样说,便是因为他知道,在一个放松的气氛里,站在对方的角度来说服对方,是最容易成功的。
季和光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个少年,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错愕的神情,又突然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彩来。
他拂尘一扬,捻着胡须,点了点头,似故意抬高了些声音,宁和而又坚决道:“既如此,便依程少侠之言,奉云水盟盟主之意,让罪徒陆旸进入太和剑派。”
却邪遭心邪
“谢玉衡道长!”
程不渔喜笑颜开,冲陆旸招了招手,大声道:“玄溪道长,还不快来拜见你的师尊么!”
周遭的弟子皆尽哗然,其中的一位女弟子已愣愣瞧着他们,呆骇住了。
陆旸猛地抬起头,眼中的黄豆大小的泪滴瞬间便落了下来。他深深叩首,失声道:“谢师尊!”
而季和光却不言不语,亦不回应,只肃然沉声对众弟子道:“你们还不去练剑,愣在这里作甚?”
说罢,目光自陆旸身上微微一扫,便转身向殿中走去。
沈璟彦扶起陆旸,二人小步追赶上前,身后那金色的大门缓缓合拢。
大门“砰”地一声紧闭,殿外喧嚣瞬间被隔绝。
此时此刻,大殿之中,只有他们四人。陆旸又当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师尊,多年未见,您还好么?”
而季和光的面色这方才柔和下来,伸出手将他拉起,语重心长道:“陆旸,你不该回来。”
他虽然语气宁和从容,但程不渔已经窥见了他那微微颤抖的手和泛起了泪光的眼睛。他猜得果然没错,季和光其实对这个徒儿喜爱得很。
“师尊,您年事已高,徒儿想您,只怕再不多陪伴您,就……就……”
陆旸已然无法继续再说下去,只能是一声叹息,泪拆两行。
季和光却安慰道:“你忘了,过去我曾对你说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