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闪电似乎又大了些,形成暴雨的趋势,掀翻了路边的树,吹坏了玻璃,唯独这间小摊没有任何糟糕的事情发生。
步茸笑笑:“巧了,我是步茸,步茸的传承人。”
女老板挠挠头,听得有些奇怪,想必应该和自己一样吧,闲聊几句后就开始调制酱料了,随着暴雨水位上升,她震惊得看着外面嘟囔道:“竟然这么神奇,雨水还知道避让原则么。”
紧接着,狂风大作,雷电轰鸣。
一双赤脚踩在水中却没有沾染分毫,在这凄冷的冬天传出银铃的碰撞声,令人心生敬畏。
轻飘飘的三句话从步茸的头顶降落。
第一句,他站在她面前:
“推波助澜是我的错,对不起。”
第二句,他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
“没以为你会选择救一个祸神。”
第三句,他动作熟练地抽出一次性筷子搓了几下毛刺,像傅意那时似的递过去:
“我听栩牡说,你会常常让她帮你回溯都有我的时间线在仙洞里一呆就呆很久。”
步茸抬头,接过筷子,没有吃麻辣烫,反而放在碗边,然后冲男人伸出手去:“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步茸。”
那人托起脸庞,微挑眉毛:“在做什么,茸茸。”
步茸继续向前伸了一下:“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他们都称呼你为祸神和阿殷,所以你是谁。”
某个不请自来的男人像湿漉漉的蛇,冰凉的手指裹住她的手指,交缠了一遍又一遍,他紧紧盯着她,齿舌勾住软腮,顶了下,目光燃烧着浓密的深情:“单殷,你若是不喜欢,我也可以成为步茸的同桌,傅意。”
怎么会不喜欢呢。
她那时候是怎么要求栩牡回溯到单殷有自己记忆的仙洞中去的呢?
死缠烂打都不足为过。
后来无动于衷,只能使用点小手段威胁。
起初,望着仙洞里的祸神,她感动更多,久而久之产生了心疼的情感,面对那道虚影,重复着那些历历在目的场景。
怎么会不喜欢阿。
很多人都在诅咒他、讨厌他,嫌弃他,排斥他、恐惧他。但这不是他的错,也不是他孤立无援的报应。因为,从今天起,他将会拥有唯一的信徒、永生的爱人。有她在背后推着他前进,一如当初他温养她那样,福祸常相伴。
过了很久很久,单殷都没有再说话,等步茸肯定答案脱口而出时,一股属于福祸相依命格的力量印在他唇上。
单殷的睫毛颤抖不已,手臂遮住害羞的眼眸,耳畔听到了少女好听的声音。
“你赌赢了,我这块朽木,学会了人类全部的情感。”
“茸茸,我也没想过,身为神明却先一步爱上了你。”
神筑·栩牡亭台。
耸立的楼阁中,年轻的小神官手握长弓,英气地站在最高处。
古银箭头瞄准着一颗颗如梦似幻的赛博泡泡,里面的虚影可以用数以万计来衡量,不同世界、不同时空的秩序都由栩牡来维护,在可行的基础上小范围允许他们更改漫长亦或是短暂的生涯,倘若做得过分,箭矢就会变成脱缰的野马,刺破人类的美梦。
步茸刚上第一个台阶,背对而站的栩牡仿佛早已习惯:“今天想去哪个虚影时段?”
他挥去眼前形色各异的泡泡,天幕变成了专属于祸神的时间轴。
步茸指向时间轴末端最不起眼的小翅膀标识,那处闪烁着微弱不能再微弱的光:“带我去他的弥留之际吧。”
栩牡看了眼步茸:“真要选择这个时间段么?一旦沉浸在里面,或许很难走出悲伤的情绪,如果耽误你照顾鸟蛋,恐怕会适得其反。”
之前有栩牡敲响指尖,现在栩牡需要时刻盯着其他世界的时间线,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她,所以才会有进入虚影前的善意提醒。
步茸面容坚毅:“没事,我有数,分得清过往的时间流速和现在的时间流速,不会贪恋他存在的空间。”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不会阻拦。”栩牡打开祸神时间轴的口子,将眼前明显细致打扮过的少女送了进去,呢喃道,“这是最后一次了,步茸。”
步茸垂眸,轻轻应道:“好。”
其实她把每一次能够见到祸神的机会都当成最后一次,所以用尽全力感受他在每个节点产生的想法、情绪、喜怒哀乐,曾经作为不完整人类无法学会和弄清楚的微表情现在都能够手到擒来。
这次,之所以选择了以前不敢触碰的末端时间轴,也是跟那颗鸟蛋有关,她觉得他要降生了,神力愈来愈浓郁,但总是差点什么。
算起来,关于祸神的每个节点她都循环往复了很多遍,唯独从那条不完美的主线中分散出了各个支线,它们共同汇聚成最后时刻,号召着祸神陨落的命运。
步茸没敢进入。
当初胆怯无法面对,那么现在会不会就差她的临门一脚呢?
毕竟,前几日,在饲养的过程中,步茸闻到一股熟悉的茉莉花香,她那双恩赐的眼睛也逐渐能够看到蛋壳里面突然孕育一只粉嫩的四不像小生物,时而蜷缩成一团,时而伸出爪子打哈欠调整睡姿,偶尔会龇牙咧嘴想要掏破蛋壳,恨不得马上出来。
步茸记得福神也说过,她收集了祸神神力温养在蛋壳,那么缺失的某一丝也许真的藏在末端时间轴中。
随着她跌落在地,溅起凋零的树叶。
步茸被没打扫过的仙洞呛得不行,咳嗽几声后,果然感受到了仙洞里的祸神还有那丝微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