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乔镇来来往往的人,各家各户缓缓升起的炊烟,尽数映入扶春的眼中,一派生机勃勃。
母亲未出阁前,就有一手帕交,后来母亲的这位闺中密友嫁给了崔姓人家。
孟家与崔家在十年前时还是紧紧相邻的邻居,扶春自打会走路开始一直到六岁,都常在母亲的陪伴下与崔家走动。
崔家夫人生了两个儿子。
大儿子名唤崔临彦,年长扶春三岁,扶春家中没有兄弟。在外面,崔临彦就是她的兄长,他会护着她,会教训那些欺负她的人。
年幼时,扶春真情实感叫他一声声“哥哥”,这便惹来了另一人的不满——崔家的次子。
好像是叫,崔临……
她现在已经记不得那人的名字,只知道他是崔临彦的弟弟。
这个人,非常讨厌扶春唤他的兄长为“哥哥”,会在崔临彦看不到的暗处偷偷弄哭她。
扶春也很讨厌他,所以她经常向崔临彦告他弟弟的状,哪怕有时他弟弟没有欺负她。
就这样打打闹闹。
一转眼来到六岁这年,母亲病故,父亲把何氏带到她面前说,这是她的新母亲。
扶春当然不会承认,哭闹、绝食、卑微请求,什么方法都用了,何氏还是成为了她的“母亲”。
然后扶春迎来了一段昏暗的、不见天日的时日。
母亲离开的头两年,扶春虽然时常受何氏暗中打压,动辄不给吃饭,但好在邻家兄长总会偷偷踩梯子,翻墙过来,给扶春带些他母亲亲手做的吃食。
崔临彦也曾为了她去求他的父母,他说她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他不能不管她。
可是扶春姓孟,崔临彦的父母尽管也心疼她的遭遇,却无法越过扶春的父亲,以及她如今的母亲,向她施以援手。
扶春八岁。崔临彦十一岁时,崔家人举家搬迁,离开了三乔镇。
自此以后,孟家旁边的那方院落,总是冷冷清清,比沉寂的湖水还要静默,再也不会有动静传来。
崔临彦离开前,来见过她一面。他告诉扶春,他的父母要远行经商,他与弟弟要拜入那里的书院,所以他们一家人不得不离开。
扶春很可怜的问他可不可以不走,崔临彦与她保证说,他很快就会回来。
很快……
很快就是十年之后。
十年之后的今天。
扶春其实也没有想明白,她为何能够一眼认出他。
或许是因他长在颧骨处的那颗红痣,和她记忆里的某个人重叠,以至于扶春越看越觉得相似。
隔着窗户与他对望,扶春尚不能确定这个面容熟稔的年轻郎君,是否真的是她的故人。
“女郎识得我?”似是心颤犹疑之后,崔临彦轻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