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声音越来越近,奚斐然强忍着剧痛抓住地上的树根,拖着受伤的小腿挣扎着向前爬。
我不能死。
他奋力爬行的样子引来了背后越肆无忌惮的嘲笑,声音已经近在咫尺。
我不能死!
脚步声已经到了身侧,下一秒奚斐然后背一阵剧痛,一只长靴重重踩在了他后背上,差点把他踩得吐出一口血来。
“小少爷,”烫的枪口抵在了他的后脑上,杀手百无聊赖地剔了剔牙,“上路吧,我们玩腻了。”
奚斐然忽的笑起来:“你不知道小孩变成的鬼最厉害吗?”
杀手挑眉:“啊?”
“我死了之后,一定会让你受尽最痛苦的折磨,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少年的威胁在成年人耳中本该是无比可笑又稚嫩的,但那一刻杀手对上了奚斐然从泥泞中抬起的眼神,那其中的阴鸷和恨意竟然让他下意识脊背一凉。
杀手愣了一下,然后眼神里带了杀意:“妈的,老子还怕你个小屁孩不成!”
嘭!
巨大的枪响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炸开,奚斐然瞳孔紧缩成了一个点,然而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到来。
扑通。
踩在他后背上的人砰然砸在了地上,鲜血溅了他一脸。
他听到不远处仿佛有什么人来了,和杀手们激烈地战斗在了一起。
枪声、惨叫声、怒骂声、人体坠地的声响,所有的一切都和刚才生在家里的情景那么相像。
奚斐然大叫一声捂住耳朵!
震耳欲聋的枪声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止,那些子弹打在他母亲的胸口、他父亲的头上、把他朋友的眼珠都打脱了出去!鲜血仿佛变成了浓稠的滔天巨浪,翻滚着铺天盖地而来,将他整个人淹没……
他甚至都不知道枪声是什么时候停止的,恢复意识的一刹那,他感觉有人把自己从地上抱了起来,几乎完全是本能的反应,奚斐然低头狠狠一口咬住了那人的胳膊。
“啊嘶……”滕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另一只手捏住奚斐然的后颈,“你属狗的吗,松口。”
奚斐然双目血红,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濒临崩溃,像一只疯的小野兽死死咬着滕时,那架势像是要把滕时撕扯下一块肉来!
“阿时!”从后面赶来的祁南槿心疼疯了,大叫着三两步踩着枯叶冲过来,一边远远对着滕时身边的手下猛挥手,“你们愣着干什么!快让他松开!!”
离滕时最近的手下抬手就要用枪托砸奚斐然的后脑勺,却忽的被滕时猛地挡住:“不用。”
滕时低头看着怀中的小男孩,那孩子漂亮的像是个娃娃,哪怕浑身是泥都掩盖不住肤色的白皙,眉眼间似乎有种隐约的混血感。
此时小小的人被巨大痛苦淹没,疯狂又凶狠地咬着他,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嘶吼又像是在哭,却一滴眼泪都没掉,小小的身体颤抖着,弱小而执拗。
那是年少的孩子在经历巨大的悲痛后唯一泄,是无力的他们能做出的最大的反抗。
滕时的心脏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深邃如海的眼眸微动,许久,他轻轻揉上男孩的头顶:“我知道这种无力感,但是你会长大的。”
奚斐然的身子剧烈颤动了一下。
滕时摸向怀里,取出个小盒子,单手弹开盖子倒扣在掌心,有些遗憾道:“啊,最后一粒了。”
奚斐然不知道他说的什么,下一秒嘴唇却被触碰,一粒散着甜甜奶香的东西被塞进了他嘴里。
“请你吃糖。”滕时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