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人人都说,找老公最重要的就是情绪稳定,如此看来,果然是真理。
她转回脖子,嘀咕了一声,卸下发冠玉簪,和着衣服钻进了被窝。
“寡人还未睡,谁允许你先睡的?”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姜暖将被子拉过头顶,只留两撮头发在外面,假装听不见。
可这种置气是毫无意义的,人家随时可能把你扔出去喂狼,她只任性了两秒钟,就讪讪地从被窝又钻了出来,乌黑长发如瀑披垂在身后,将她衬得越发冰肌玉骨,雪肤桃腮,无端地撩人心弦。
只是她心里正在敲鼓。不知道秦王到底在盘算着什么,莫非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报复环节?
她不得不抬起眼皮,朝他望去,却见他一袭白色里衣,长身如松,正掀开被子,慢条斯理躺了进去。
绝对是在存心耍她
姜暖气得想吐血,她强忍着,直到秦王躺下足足十几分钟后,才轻手轻脚再次钻进被窝。
不多时,有人进来将灯烛吹灭,然后将帐篷的门帘又放下一层。
姜暖很快便觉得热了,只好起身,在火盆零星微弱的光亮下,窸窸窣窣脱下外袍和里衣,只穿一件绣着莲藕的小衣和长裤躺了回去。
也不知道宫里其他人都怎么样了,弟弟又怎么样了,还有阿傩,她最担心的其实是她。
想着想着,疲倦渐渐占了上风,她终究还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头发(后面微改)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暖被尿意憋醒了。
她揉揉眼睛,撩开被子坐起来。帐内只有几只火盆发出燃烧的火光,算不上亮,却足以照清周围。
她小心翼翼从地上扑腾起来,迅速朝秦王的方向瞥了一眼。
大魔王优雅地仰躺着,似乎睡得很沉,被子一角垂落榻边,露出大半个上身。
都多大岁数了,睡觉还不老实姜暖报复性地在心里吐槽道,很是解气,抓起外袍,直接披在小衣上,用簪子简单绾起长发,蹑手蹑脚出了营帐。
外面是一团浓黑,看来离凌晨还有一段时间。守卫的士兵丝毫没有倦意,手持长戈站得笔直,在她掀开帘子出来时,垂首无声行了一礼。
姜暖手捏着衣襟,有种狐假虎威之感,脚步匆匆朝着树林走去。
来时她问过蒙毅,说是夜晚解手的话,可以去树林里。目下整片树林边缘都是驻扎的士兵,铜墙铁壁般安全。
她沿着一个方向,走了一段距离,见安静无人,便就地解决了。
整理好衣裙,忽然闻得潺潺水声从不远处传来,她有些好奇地朝前面又走了走,果然看见一条小河,河面开阔,水气氤氲,在溶溶月光下很有意境。
真好啊,城市里很少有这样的景色,就算有,她也不敢深更半夜坐那儿观摩,这样一想,心里涌上一股冲动,脚踩着落叶和枯枝,慢慢踱了过去。
始皇喵对着漆黑的河水,默默凝视了许久。
水面里,倒映着一只圆滚滚的猫头,和一双毫无必要的大眼睛。它良久地盯着自己此刻的形态,胸中郁闷浓重,却又无可奈何。
想我堂堂始皇帝,功过三皇、德高五帝,竟在帝国最关键的时候猝死在东巡路上,好不容易起死回生,灵魂却根本没能附着到21岁的秦王政身上,而是钻进了一只猫的身体里,这对他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不仅如此,他还渐渐被猫的一些习性所左右,比如看见圆圆的东西就想抓一把,时不时就去舔自己的毛和爪子,甚至被挠了下巴颏会感到很爽,隐约产生顺从讨好的情绪这简直太可怕了。
要是以前,谁敢这样对他,绝对会被一遍遍车裂示众他现在唯一能够安慰自己的,便是对他做出这些行为的人是扶苏,他天然对他有感情,便显得没那么丢人了。
可恶,多想回到那具年轻健壮的身体里,与自己曾经的灵魂合二为一。这样灭六国的进度也会势如破竹,他便能够有更多的时间,用于统一后的建设。
他有太多太多的构想没能实现,有太多太多的愿望戛然而止,而如今上天给了它重生一次的机会,他却根本无法与本体融合。
更要命的是,他发现他离不开芈蓉,或者,确切点说,是寄居在芈蓉身体里的那个灵魂。
不久前有人在她的粥里掺了毒药,他以猫的嗅觉嗅了出来,于是打翻了那个傻乎乎侍女手中的粥碗,救了她一命。
当时他只是不想她死,虽然她那时的状态,已经与死亡无异,可他仍然希望她能活下来。
他蹲伏在她榻边,沉默地望着她那张纯真又恬静的睡颜,竟有种恍若隔了三生三世的陌生感。
前世里,她早早地就像一片枯叶飘离了他,在他心里留下了一道永远也无法弥合的伤口。但他并没有伤心很久,因为他根本就没时间伤心。
他有太多的事要做,太多的雄心壮志要完成,她于他而言,最多也就是一段少年时期的美梦,一个君王人生中必不可少的娇艳点缀。
何况她还曾经背叛过他。
这一点,直到她苍白瘦弱地躺在棺椁里,他仍耿耿于怀着。
他用厚土将她深深埋进心底,只有在看见扶苏时,会触景伤情难受片刻,再后来,连难受也没有了,她在他心中早已变得陌生而遥远,直至痕迹全无。
然而奇怪的是,在濒死的那一刻,她却是最先出现在他脑海中的。一起出现的,还有母后。这个两个先后背叛了自己的女人,竟成了最先来迎接他灵魂的使者
他对着湖面,思绪万千,浑然没察觉一道黑影正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