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梅不禁也叹了口气,两位母亲相视苦笑。
少顷,苏梅道:“也不能只咱们拿主意,姐姐,咱们这两个孩子都是有主意的,须得问过他们,此事才能定夺。”
贾化并未对自己的两个学生提起过要离开的事,是以当乔安和黛玉听母亲说起时,他们两个很是震惊。
乔安愣了一会儿,问道:“先生他何时走?”
贾敏道:“也就这三两日了。”
黛玉却是问道:“娘,先生他走了,咱们再请别的先生就是了,为何要……为何我要去女学,还要安哥儿在刘家家塾和白桐书院间选一个呢?”
贾敏慢慢道:“贾先生乃是进士出身,学问自是没得说,你们先得了他的教导,再请寻常的先生必然不习惯,且不好的先生,也不能请来教你们。你爹思来想去,满扬州城里能立即寻到进士做先生的去处便只有白桐书院了。他家的女学虽说只有女先生教导,可都是宫里头出来的女官,不只读过书,有学问,礼仪规矩更是好,否则也不会有那么些人争着送家里姑娘去了。”
“但那里规矩也多,处处有先生管教,只许你们带两个伴读去,奶娘是不许跟着过去的。还有,去了那里后,每十日休一天,寻常不准告假,除非家中有大事,且中午都不能回家,每日晨起去了,须得傍晚才能归家,而且无论天冷天热下雨下雪,日日都要如此奔波。”说完了好处,贾敏又说了不好的地方。
苏梅接着道:“至于刘家家塾,安儿你如今太小了,在家里上学每日不过一个时辰,白桐书院除了上午一个时辰,下午还有一个半时辰,只怕你撑不住,不如先去刘家读几年书,他那里宽泛些,待大了再去书院。”
贾敏又道:“或者到时候咱们已经寻到了合适的先生,你们照样回家里来读书。玉儿如今也不是非要去女学,像从前一样,还是在家里随娘读书,岂不更好?”
他们在扬州的日子尚且不知道还有多久,即便去了白桐书院,其实也待不长久。
更何况,贾敏其实还矛盾着,不知道该劝两个孩子不去还是劝他们去。除了说给两个孩子听的好处和坏处,贾敏还另有担忧。
譬如乔安,白桐书院中多有家世不凡的孩子,贾敏恐他去了被人排挤欺负,这也是苏梅担心的地方。
譬如黛玉,她是个骄傲的姑娘,贾敏恐她受不住外头的弯弯绕绕,受了委屈,且她还在养病,如此一来,怕是不好。
乔安和黛玉听了这些,并未立即说话,而是沉默着思考了一阵子。
贾敏忍不住问道:“你们想的如何了?”
乔安先开口了:“我在想一件事,姨妈,去了白桐书院,中午不回家,我们怎么吃饭呢?”
听他头一个关心的是吃饭,苏梅无奈一笑,道:“白桐书院不过十个学生先生,他那里地方宽敞,所以书院许家里人去送饭,也能交了钱在书院里头吃。”
乔安好奇道:“娘,你去过白桐书院啊?”
苏梅道:“前年赵家女学里有个学生得了急病,不好挪动回家,我过去瞧过一次,听两个婆子提了几句,否则我也不知道的。”
黛玉也好奇道:“姨妈,白桐书院和女学离的远吗?”
乔安听了这话,朝黛玉看了一眼,黛玉似乎并未察觉,只看着苏梅。
苏梅道:“白桐书院在清平街上,那一条街都是赵家的宅子,有一半修了园子,一半是他们家里人住,如今那一半园子划成了两处,一处是白桐书院,另一处是女学,两边各有一个门,并不互通。”
黛玉听了,若有所思。
贾敏见状,蹙眉道:“玉儿,你是想要去女学吗?”
黛玉摇摇头,道:“娘,我还没想好。”
黛玉无疑是喜欢读书的,在家和去女学都是读书,对比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同,可闭门造车终究不好,虽然家中有母亲有乔安——乔安不日还会出去读书,那就只有黛玉和母亲了。
以前,黛玉并不怕孤独,但也许是有乔安做同窗成了习惯,黛玉现在觉得只一个人读书难免寂寞些。
黛玉并不会为此责怪乔安,他往后是要科举的,须得正儿八经懂科举的老师教他,母亲虽然博览群书知识渊博,到底与科举是生疏的,乔安还是需要往外头去寻先生。
黛玉想着,去女学能与更多的人谈诗论词,想必是件趣事,况且日日能回家,一路上又有乔安相伴,每日奔波似乎也是可以接受的。
乔安没有留在家里的选择,他只能去白桐书院或者刘家家塾。
不能与黛玉一起读书,乔安不免郁闷,但他目下并没有选择的余地,且他自去年下定决心后就知道了一个道理,只顾一时缠着黛玉,将来他的心愿是不可能实现的,唯有如今就开始奋发,才能慢慢让自己强大起来,乔安才能得偿所愿。
而且,乔安每日还能回来林家,还能见到黛玉,只是比现在少了三个时辰而已……乔安咬了咬牙,而已!
但去白桐书院读书是好的,乔安能分辨清楚这个道理。
于是,还是乔安先开口了:“娘,姨妈,我想去白桐书院。”
苏梅立即皱起了眉头:“娘方才说了,你如今年岁小,还是等大了再……”
“娘。”乔安仰头看着她,“读书科举一定是要吃苦的,我都知道,我能吃苦,我也不怕吃苦。”
苏梅从乔安的眼底看到了坚定的决心,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就能为自己所做的选择坚持到底,如果不是自己的儿子,苏梅一定会赞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