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发抖。
胧月夜握住了杀生丸的手,偏过头想要看看他,却被他抬手捂住了眼睛。
“不要看我……胧月夜……”他的声音崩得紧紧的,好像下一刻就要彻底地溃败。
“杀生丸……”胧月夜一手环过他的腰,喃喃地唤着他的名字,想要安抚他。
但他却一把推开了她。
他的力量在恢复。可是那上天赐予的纯正妖血此刻就像喷发的火山熔岩一样到处流窜,烧得他只觉得身体马上就要爆裂开去。胧月夜的血让他短暂地恢复了一点神智,她的身体、她的气味都在诱惑着他。心底里的魔鬼在不断地暗示着他,去推倒她、去占有她,把她彻彻底底地变成他的所有。
只有最后一点理智告诉他,他不能。
哪怕她主动地来到了他的身边,他也不可以将此视为可以理所当然冒犯她的理由。他不可以……
杀生丸挣扎着远离了胧月夜一点,挣着自己的身体,在另一边的池岸急速地喘息着。他的皮肤透着滚烫的红,甚至隐隐有要盖过妖纹的趋势。
“杀生丸……”
“不要过来!”他背对着胧月夜,双手几乎要将岸边的石块捏碎,“你给我出去!”
“你才是要给我闭嘴!”
刚刚还温柔地唤着他名字的女人,无视他的拒绝,直直地冲过来,用上了三分妖力,将他压制在池边,迫使他面对面地看着她眼睛。
“你到底在纠结些什么无谓的东西?杀生丸!”胧月夜恶狠狠地吼道,“究竟是性命重要,还是你坚持的那些可笑的东西重要?遵从自己的本能,怎么就玷污了你那高贵得不得了的灵魂了?没有了这本能,你以为你还能去追求你所谓的力量,看到这世界上灿烂的阳光吗?别人都觉得你强大通透,我看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最大的笨蛋!”
试图挣扎的杀生丸怔住了。这样凶神恶煞的胧月夜,这样泪眼朦胧的胧月夜,让他在承受着被妖血反噬的痛苦时竟也觉得分外可爱。
“杀生丸……你听好了,”胧月夜的声音又低了下去,但是她美丽的蓝眸不躲不避地看着他的眼睛,带着壮士断腕的决心,“我来到这里,是做好了抛弃所有自尊和骄傲的准备。不管你对我是什么意思,是把我当作合心意的联姻对象也好,还是把我当作尚算默契的伙伴也好,甚至就算你觉得这样被本能支配着,对我这个身边唯一的异性产生欲念是一种耻辱,我都认了。”
“我心悦你,重逾我命。”
“所以,我不会看着你去死。”
“而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出于我自身的意志,与你无关。”
胧月夜的话,就像山间回声,一遍一遍地回荡在他的耳边。
起先,这足有千钧之重的誓言将他砸得脑子一片空白。然后,巨大的欣喜从那空白之处升起,让他清清楚楚地认识到一个事实:他想要她,与本能无关。
于是,当胧月夜的唇瓣印上了他的唇时,杀生丸彻底地放弃了那最后一丝理智。
心意
埴山的山顶之上,总是能够看到别处看不到的璀璨夜空。不过今天晚上,哪怕待在这里,也只能看到缺了一个小口的月亮。在这样明亮的光芒之下,星星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藤趴在智石身上,翻来覆去地叹着气:
“都三天了!智石爷爷,他们还没出来,真的没有事吗?”
趴在藤旁边的阿蔓默不作声,但是下意识的摩挲也暴露了它的担忧。
“小孩子少管大人的事情。”超脱了时间的老石头尴尬地咳了一声,“我说了他们没事就没事,没有意外的话,明天应该就会出来了。”
但万一某只开了荤的狗崽子没有节制,那也说不好了。老石头默默地想着。
年轻人的精力可真是旺盛啊……
杀生丸是被洞窟之中的水滴声吵醒的。
醒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空空如也的右臂。那里本该枕着一个好梦酣睡的女人。可是现下,除了残留的那一点莲花香气,要不是自己消失不见的振袖,还有地上那件散落着的,被他撕得七零八落的白无垢,杀生丸简直都要以为,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一场他在妖血反噬之际出现的美妙幻觉。
从巨大的白色绒尾中坐了起来,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失去的妖力已经全部恢复,久违的清晰视线也终于让他能够看清这根泉洞窟中的一切。空气中弥漫着的,除了水的气味,还有那不曾散去的闷热糜乱。
一时之间,杀生丸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
多年以前,那个清晨他在瀑布旁边撞上父亲夜不归宿的记忆又蓦然浮现出来。
直到今天,他依然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偏偏是在母亲之后,爱上了那样一个人类女人。但是他想,他终于明白了胧月夜。在听到那般令他震撼的誓言之后,在那样日日夜夜的水乳交融以后。他像丈量着自己的土地一样,一寸寸地亲吻过她的身体;也像流浪许久的游子一样,彷徨地向她乞求着归宿。
胧月夜是那样的温暖。她没有一丝一毫阴霾地向他敞开了自己,接纳着他的一切。当他终于与她结合在一起的时候,他感到的不是厌恶,而是满足。
这是她用自己的坚定和勇敢带给他的。她让他知道,过去他逃避的那一切,是多么可笑的错误。而今……杀生丸垂下眼,轻笑了一声,仿佛终于放下了什么一样,有条不紊地拾起自己的衣服穿戴好,走了出去。
顺着风传递来的气息,杀生丸来到了埴山的瀑布底下。溅着水花的池水旁边,他看到了他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