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在地面摩擦出一道印记,顾明成垂手立在窗边,看辛澈开车急急驶离出车库后,若有所思地回到前厅。
“你说你好像见过那位梁小姐?”
成玥仰躺在沙发,正一手揉搓著胃部舒缓疼痛,听他这么问,她回想瞭片刻,慢慢直起上半身道,“对,我见她很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具体是在哪见过。”
“这就奇怪瞭”顾明成挨著她坐下,成玥顺势在他的膝前伏下,“哪奇怪瞭?”
顾明成并未急著回答她,他指腹摩挲过下巴,成玥转过身,仰脸看向他,直接点明他的疑心道,“你是不是也觉得今晚辛澈不太对劲。”
“是,先是你吃蟹吃得胃绞痛,再到梁小姐突然过敏这未免太巧合瞭。”
“你别忘瞭这顿饭菜都是她经手的。”
“你是说她想借机毒死我们仨?”顾明成揶揄地用食指刮过她的鼻尖,“她还没那个胆子。”
“这你又知道瞭?”
“我瞭解她。”顾明成手指穿过成玥散在他膝上的发,蓦然回想起那年辛澈一个人爬上医院天台的画面。
那一天风很大,吹乱瞭她的头发,也吹乱瞭她的病服。
那一天好像也是她的生日。
医生宣判瞭她的手术结果,她的右腿肌腱永远不可能再恢複,不要说再从事花滑项目,就连正常的跑跳,对于她来说也可能是奢望。
“一个遇到点挫折就想轻生的人,是很软弱的。”顾明成嗤笑一声,“软弱的人下不瞭狠心,何况当年要不是我拉她一把,也许她就真的跳下去瞭。”
“是哦,你算是救过她一命,不然她爸也不会把她嫁给你。”成玥曲起双腿,以一个延展的姿势,贴向他的腹部,“不过人是会变的。万一,她变得心狠瞭呢。”
“她就算心狠,也不可能狠得过我们。”
因为归根结底,她和他们不是一类人。
成玥陪在顾明成身边也有很多年头,可她有时又会觉得自己看不清这个男人的真面。
他能够对一个没有感情的女人,投入那么多耐心,尽职尽责地在人前做一个好丈夫。也能扭脸就把她抛诸脑后,拢著另一个女人入怀。
她不禁想问,他对她的真心又有多少。
人在脆弱的时候,往往想向外界寻求一种庇护。成玥面朝向他的腰间,双臂环住他,“明成,你会不会也对我这样?”
“哪样?”
“用完就扔。”
“胡说。”顾明成轻声止住她,大掌覆上她的胃,顺时针揉著,“别瞎想,你和她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我需要你。”顾明成说出的几个字并不是成玥最想听的,她叹瞭声,似是嘲弄地说,“你需要我替你做那些拉皮条的事对吧。”
顾明成停下手,本想纠正她的用词,忽而转念想到今天的事,语气严肃道,“你这还真提醒我瞭,你之前的那批送货单还在吗?”
所谓的“送货单”就是他们这些年往来给各路“大人物”输送过去的女性名单。背景,学历,身高,体重,每一项都清清楚楚地记录在册,就像在餐厅选菜一样,他们选中谁,成玥就负责以选角色,或者试镜的由头,将那些女生哄去酒会。
同样的,这些女生送到瞭谁傢,成玥也留档记录瞭下来。
一是以防出现两位挑中同一个人享用会心裡不舒服,二也相当于变相拿捏住那些人的把柄。
成玥道,“在我电脑硬盘裡有存档,你要查看?”
“嗯。梁小姐这事我总觉得不妥,现在风声比以前紧,我们要小心行事。另外,你找人跟一下辛澈,看看她最近都和哪些人有过来往。”
成玥翻瞭个身,兴致缺缺地阖眼道,“知道瞭。”
chapter32暴风眼(二)
医院天台还是那么得冷。
一如多年前站上顶楼,栏杆的铁鏽味浸透进她的双掌。救护车的光亮缩小成一个斑点,在她的视网膜上跳跃著。她面无表情地看著楼下奔走的人们,风声膨胀在她的周围,像一个巨大的隔音罩,隔绝瞭那些人们悲恸的哭喊声。
这裡每天都有人死去。
然而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麻木地,自欺欺人地活下去。
丁思渺打过一针安定剂之后安然睡去,在她合眼之前,她紧紧拽住辛澈的袖口,吐露出瞭那个故事的全部:
五年前,丁思渺还是北城电影学院的大四生,成玥经营的娱乐公司以发掘新人为由找到瞭她。承诺会担当丁思渺的经纪人替她接洽商务,并且让丁思渺出演一部音乐电影女配。涉世未深的丁思渺在她的哄骗下签署瞭经纪合约,却没想掉入瞭她精心设计的陷阱。
在电影开拍前,成玥便借由试镜的名头,安排她多次参加酒局,饭局,与各个陌生男人见面。丁思渺若不愿意,丁思渺就会以合约条款来进行威胁。无奈之下,丁思渺隻得硬著头皮去与那些男人周旋。而最后一次,成玥没有让她去酒会,而是直接带她进入瞭那个房间
后面的事,就是辛澈所知晓的那样。
丁思渺死裡逃生,被酒店经理送去医院抢救苏醒的当晚,成玥又如同鬼魅一般再度找到瞭她。
“你坏瞭我一桩生意,得罪瞭那些客户,按照合约,需要赔偿我10倍违约金。”成玥的话音回荡在寂静的病房中,犹如从地狱传来的声响。
她玩味地笑著说,“不过我知道你是个普通学生,没有存款,也没什么傢世。而且你嗓子坏瞭,怕是短时间内也不能接活,所以这个数字,你根本不可能赔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