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青被她笑得心慌,连忙关门,反锁。妇人反应不及,骂了几句粗话还要敲门。赵晓青一直等到她骂完了,才从窗户里看着她们前后脚离去,那年轻女人穿着条黑色的裙子,走路有点外八,好像是怀孕了。
“嗯,她是大肚子,来了好几次,我看你爸你妈都不在,问我我也没理她。”同院的爷爷正好扫完地,跟赵晓青交代,“她之前来的时候,我跟你妈提过,今天你也跟你妈说一声。”
赵晓青应下,把爷爷扫出来的垃圾一起拿去倒了。
晚上张萍回家,听赵晓青说起这事,原本平静的脸上露出气愤和担忧:“她们缠着你没有?”
赵晓青摇头:“是爸爸……不,是赵斌,他又开始赌钱了吗?是他惹的麻烦吗?”
张萍不知道,她问过赵斌,他绝口不提。今年以来他经常在外出差,说是跑业务。张萍以为他转性,也萌发出和他好好过日子的念头,可是这两个女人一出现,她的心又恢复忐忑。
赵晓青不指望从母亲这儿得到答案,直接打赵斌电话。赵斌起初还因为赵晓青的一声“爸爸”一喜,等听清她的话,忙跟被烫到似的跳起了脚:“你看见她们了?”
“看见了,她们是谁?找你干什么?”
“你别管,这是大人的事。”
“你还是把我当小孩,还要瞒我。”赵晓青从他的反应确定他又犯了错,这让她感到气苦,“你非要把我和妈妈的生活破坏得一干二净才罢休是吗?”
张萍眼睁睁看着赵晓青把手机往桌上一摔,去了浴室洗漱。
赵斌的电话却又打了过来。
张萍以为赵斌在女儿面前没法撒谎,以为赵斌最多是承认乱交朋友,把别人叫去一起赌然后输了,逼得人找上门要钱,可是,在她重复的詈骂和发泄中,在她长串的数落和哀怨中,赵斌终于失控爆发:“钱钱钱,你就知道钱,那个女的你理她干吗?她二十几岁外地人,想男人想得要命,和我睡了一次还没完了!”
张萍如遭雷劈,怔在当场:“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在外面打工摸不到你,找别人你嫌我脏,我回来睡了那么久的沙发,你还是嫌我脏!”
“你是说你们……”箭矢扎进血肉,张萍的泪水奔涌而出,“赵斌,你个畜生……你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那个女的她……她挺个肚子……”
“我知道!是我的种,不然她来找我干吗?我让她打掉她不打,我有什么办法?我要养着她吗?生出来要是也痴呆,我是不是一头栽到塘里死掉算了?”
“赵斌!”
母亲尖厉的喊叫像剪刀扎进赵晓青的耳朵,她从浴室出来,只见母亲死死握住手机:“刚才那些话你跟晓青说没有?”
“我没说!你敢跟她说!”赵斌恶狠狠道,“她比你更恨我,都是你教的,她总把我往坏了想。”
张萍凄惨地闭上眼睛。
“……妈妈?”
手机被狠狠砸到地上,张萍瘫倒在椅子上捂脸失声大哭。悲愤的泪水打湿她的掌心,恍惚间,她落入一个熟悉的有力量的怀抱。
“妈妈,”赵晓青紧紧拥着她,“您怎么了?是爸爸又犯赌瘾了对不对?”
赵晓青的心被母亲的痛哭搅得支离破碎。她笃定是爸爸再一次伤害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在她刻意遗忘腌臜的往事,刻意忽视他存在的这段日子里,父亲也刻意遗忘了对她们的责任和承诺。
“晓青,我要和他离婚。”
赵晓青没说话。
“妈妈对不起你。”
“不,没有。”赵晓青摇头,身体随母亲一起颤抖。
夜深了,陈琦第n次点开和赵晓青的聊天界面,她留给他的还是下午的那个“好”字。
虽然他们加了微信,但从通过好友申请的第一句话开始,他们在手机上聊的天不超过五十行。他没有主动找她的契机,她也不会问他问题,都毕业了,又不是同班,交集只少不多,哪有非他不可的道理。
当陈琦第n+1次点开晓青那朵云彩的头像,房门被敲响。
“爸。”
陈志强笑着进来:“你怎么知道是我?”
“妈从来不敲门。”
陈志强拉了他书桌旁的椅子坐下:“你妈说她今天看见赵晓青了,我记得那女孩成绩挺好,在初中跟你不相上下。”
陈琦放下手机:“她成绩是挺好。”
陈志强观察他的脸色:“你妈说她和你走得挺近,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我妈还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陈志强试探,“你是不是……”
“不是。”
“真的?”
“真的,”陈琦想了想说,“就是觉得她挺不容易的,人挺好的。”
“嘿!”
“嘿什么嘿?”陈琦妈妈进来,站到陈琦床边,“你觉得她不容易还让她骑车带你?哪有你这样的。”
“我哪样了?”陈琦无辜,拿了手机下床,“我喝水去。”
他没管爸妈的脸色变化,也没管他们在他房间操什么心,他在意赵晓青,不是了不得的事,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只不过,他今晚想她的时间的确有点久了。于是,他接完水没有立即回房,而是拿着手机细细琢磨,如果他现在打电话给她,她一定会吓一跳吧。
其实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但他还是打了过去,而当他好奇她的反应,准备被她骂莫名其妙时,耳边传来的却是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