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丑陋的眼睛。
这个意思并不是说眼睛的主人相貌有缺,而是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恶意让人心生厌恶。
嫉妒、扭曲、疯狂……
这是世界在天旋地转前,他最后的意识残留。
痛!
头痛、四肢痛、浑身哪哪都痛。
比起视野,最先被意识能接受到的信息反而是痛觉。
文鹄艰难地睁开了眼。
他昏迷了太久又失血过多,如今虽然醒了,可昏昏沉沉的脑袋依旧乱得像一团浆糊。
穿堂而过的风吹响了窗沿旁垂挂的简易竹帘。
懵懵懂懂中,视野被浮跃在光影间的金色尘埃淹没,一片微黄的竹叶顺着缝隙飘进屋内,在空中翻转两圈,轻轻地落地。
这是一间小巧的竹屋。
屋子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尽头,而他躺在唯一的一张床上,身上盖着温暖的被子。
空气中飘浮着或甘或苦的药味。
不知道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还是从这间屋子外的哪个角落中飘过来。
文鹄动不了。
他没法动,醒来时他第一时间就想起来,但钻心的疼痛从腿上传来,最后他不得不像条死尸一样安安静静地躺好。
疼痛使人清醒。
曾切身感受过的杀意,单单回想了一下,便如惊雷般炸得他浑身颤抖。
万幸上天垂怜——有人救了他,并带他到了现在这个地方。
“咦,你醒了?”
青衣姑娘踏过了门槛。
她来得恰是时候,伤者刚刚转醒,此时正值恍惚之际。
熟练地从被子里掏出他的手,那条乌黑柔亮的侧麻花顺着动作从肩膀垂落,从女子搭脉的动作来看,她显然是一位医者。
文鹄眨了一下眼。
他的目光落在二人相触的位置,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女子的手白皙如熹微晨光落在寒梅枝头上的一抹雪色。
但并不细腻。
这是一双干活的手,唯有经年累月的劳作才会在手上留下永不磨灭的烙印。
娇生惯养的女娘可不会有这样的老茧。
探脉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女子也不说先把病人的手塞回被子里,而是先将竹床旁的圆凳拖过来,姿态散漫地坐下,“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吗?”
她没有第一时间说病情。
“水……”文鹄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喉咙火辣辣的疼,能扯出一个字便已经是极限了。
眼前这位姑娘显然没有照顾人的经验。
因为她明显地愣了一下,似是完全没想到久卧在床的病人醒来后需要喂水。
“你等下。”
竹屋里别说水了,就是茶具都没有。
她风风火火地出去,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碗东西。
一碗澄澈干净,是水。
另一碗漆黑粘稠,是药。
女子先是盛起一勺水,小心缓慢地凑过去后,发现这水并没有预想中那般听话乖巧地流进病人嘴里。
它遵循着某种自然规律,擦着干涩的嘴皮子而过,最后顺着脸颊的弧度朝着衣领的位置蜿蜒而下,让原本干爽的布料洇出一片墨色。
病人:“……”
女子:“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