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平点了点头,便在众侍女的簇拥下,款款离去了。
长公主行动间带起一阵香风,人散后仍兀自在空气中浮沉缭绕,林若旃拍了拍胸脯,喜道:“善哉,没想到殿下竟是轻轻放下。果然有容人之量,不愧是圣上的亲姊姊。”
宁儿见她此时将之前的不安一扫而空,心头也是一松,笑道:“长公主心宽如海,却是我们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林若旃招来一个小僮,问了日时,对宁儿道:“我们得走了,过不了多久,就到正宴了。”
宁儿点头称是,又笑道:“只是不得不与林姐姐暂别了。”
林若旃说:“理当如此。”纵然不舍,这会儿两人也得暂且分开,各自去寻各家的长辈入席。
她拉着宁儿的手,诚恳道:“我与宁儿一见如故,之后理应时时相见才是。”
宁儿回握住她的手,轻声说:“这是当然,只是我出入不如姐姐方便,劳你多多来看我才是。”
两人在翠庐前别过,林若旃脚步轻快,先朝着后头去了,宁儿却刻意慢了一步,她低头走在绿荫中,心中却细细想着心事。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转过拐角,她便看到吴大人笑眯眯地站在前头候着,见了她,忙作揖道:“劳姑娘久候了。”
宁儿瞧他在独处时,倒比先前待自己更恭敬了三分,不由一笑:“吴大人,何须这样客气?”
她脑中想到同为楚寰属下的萧定,虽是一张冰块脸,但待自己却是如出一辙的谦恭有礼。
宁儿不禁好奇,楚寰私下里是怎样和他们提起自己,又是怎么吩咐的?叫他们一个个对自己,像对祖宗似的。
吴实禄却忙道:“当不起姑娘一声‘大人’,别折了奴婢的寿。姑娘叫我吴实禄便是。”
吴实禄,这倒是个有趣的名字,但叫宁儿对这么个比自己年长许多的人直呼其名,她也有些做不到。
她抿嘴一笑:“你既是楚公子的人,我也不客气了。您随身可带了纸笔?”
吴实禄忙从怀中掏出个织锦彩绣的囊袋,取了块半尺见方的丝帛,又不知从哪摸出一支双瓣合尖竹管笔,笑道:“出来得匆忙,随身只备了这些粗简物什,姑娘看看可还能用?”
宁儿一瞧,见那竹笔与丝帛无不精致可爱,笑道:“这有什么不能的,只是劳您等我片刻。”
说着她轻搦湘管,一手托着那巾帕,吴实禄早乖觉地备过身去,正欲落笔时,心中却有些犹豫。
六岁之后,她就鲜少有动笔写字的时日,只是唯恐忘了娘亲幼时所教,偶尔忙里偷些时间,寻着木枝石块在地上比划。
她虽勉强能识写,但比起楚寰那矫若惊龙的一笔字,简直就像幼童涂鸦,难免有些羞于示人。
在想到楚寰在娘亲墓前爱惜地抚过那潦草的木碑,宁儿给自己打劲,一鼓作气地把心中那句早就想好的话写了下来。
仔细叠好,她郑重地把那巾帛交给吴实禄,不忘叮嘱一句:“你不许看,直接拿给楚寰……不,楚公子。”
哎呦,听听!吴实禄膝盖一软,就差给她跪下了。自先皇龙驭宾天,“楚寰”这个名字,天下还有谁能喊得出口?
偏这小姑奶奶就这么大喇喇地脱口而出了。给自己几个脑袋,还敢看她与皇帝的悄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