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绮年心平气和道:“我知道。你早点回家休息吧。”
傅承勖不耐烦地摆手。阿宽把赵明诚拖走了。
“谢谢你,傅先生。”宋绮年疲惫道,“进来坐坐吗?”
傅承勖知道她不过是客气。
不论赵明诚这个朋友是否重要,经此一事,两人的友情是彻底告吹了。宋绮年此刻应该最想独处,整理一下思绪。
“你很累了,我就不打搅了。”
傅承勖捏着帽檐一点头,转身离去。
大衣翩翩,步伐稳健,有一种江湖高手行侠仗义后收剑离去的潇洒。
柳姨和四秀感慨万千,将宋绮年拉进了屋。
“这个赵先生,怎么突然这么猥琐?”柳姨抱怨,“记得刚认识的时候,他还挺斯文的。”
“生活所迫。”宋绮年无精打采,“他也是骤然之间从富家公子变成穷人,为了养家糊口各种钻营。久了,气质就变了。现在眼看张家起死回生,他家却还是一潭死水,心头也不平衡。”
四秀道:“他这是禁不起考验。张家好转了,他担心小姐会和张先生好。”
“一百个张先生和赵先生加一块儿,都不如一个傅先生。”柳姨端来热腾腾的豆浆,“男人呀,不求有什么大本事,只要需要他的时候他能出现,能把事儿办好就行。”
宋绮年气归气,但也十分遗憾就此失去一个朋友。
赵明诚一直很友善大方,又总在覃凤娇她们面前维护宋绮年。在张家还没有败落前,宋绮年和赵明诚的社会地位最接近,也有不少共同语言。
只是现在看来,是自已天真了。
酒后吐真言。赵明诚眼中的自已,原来那么不堪。
又或者说,赵明诚也不过如此,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摩一个不喜欢自已的女人?
而且宋绮年还拿不准赵明诚是否会对张俊生说点什么。
当初救张家的恩情,因为傅承勖的私心而变得有些不伦不类。要是张家知道了宋绮年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哪怕她是被动卷入其中的,对她的怨恨恐怕也会大于感激。
宋绮年这时倒庆幸自已当初施恩不图报,没有去向张家邀功。
不过宋绮年很快就没工夫操心赵明诚的事了。
快到中午时,傅承勖拨了一通电话过来:“宋小姐,好消息,眼下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你同朱小姐认识。今晚在礼查饭店将会举办一个慈善酒会,朱小姐会去。我能给你弄到邀请函。”
“今晚?”宋绮年吃惊。
“我知道时间有点急。不过,这不是瞌睡送个枕头来?”
宋绮年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了心态。
困难总能勾起宋绮年的挑战欲。困难越大,她争强好胜的野心便越强烈。
“今晚就今晚!不过,我还需要更多朱小姐的资料。”
既然要结交人家,就得投其所好。
“我正好打听到了一些。”傅承勖道,“朱小姐闺名朱品珍,之前在美国生活了五年,念艺术学校。她的眼光恐怕远超上海这些普通的太太小姐们。”
听起来,这位朱品珍小姐显然有不错的艺术修养,并且一直浸淫在西方时尚里。寻常的华服恐怕难入她的眼。
“还有。她的作风很西洋化,大胆和叛逆,追求新颖刺激。听说在美国和同学们搞女权运动,被警察逮捕过,因此被监护人送回了上海。”
为了推行女权而进过洋人的监房?
宋绮年对这位富家小姐有几分刮目相看。
“酒会九点开始,我会在九点半的时候来接你。”傅承勖道,“对了,你准备衣服即可,我为你提供珠宝。宋小姐想用什么样式的珠宝?”
以宋绮年的财力所置办的珠宝,都配不上华丽的晚礼服,更不适合出入顶级社交场所。傅承勖这么做,十分体贴。
就是傅先生这口气,好似家里是开珠宝店的,任由宋绮年点菜。
脑中灵光一闪,宋绮年知道自已今晚该怎么打扮了。
“我要金饰!”她语气肯定,“头饰不要华丽厚重的。越轻巧精致越好。你有吗?”
“我手里还真有不少金头饰。”傅承勖道,“我来接你的时候都带过来,让你挑选。”
还真能点菜呀!
宋绮年莞尔。
挂了电话,宋绮年对柳姨喊吃午饭的声音置若罔闻,一头扎进工作间里。
她在成堆的布匹里翻找着。
“小姐,吃饭了……您在找什么?”四秀走过来。
“我记得放在这里的……啊!找到了!”
宋绮年从最底下抽出一卷布匹,唰地抖开。
四秀发出“哇”的一声低呼。
这是一匹淡金色亮面洋绸,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如一块融化的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