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绮年折返屋内,果真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客厅的窗边,正低头打量着那盆他送的蝴蝶兰。
傅承勖穿着一套笔挺的晚礼服,衬衫雪白,打着领结,显然今天晚上他有所安排。
宋绮年调侃:“傅先生,到我这小地方来,您不用打扮得这么隆重吧?”
“要去一个鸡尾酒会罢了。”傅承勖笑了笑,“我听说江映月放火烧了冷小姐,特地绕道过来看一看……”
“犯罪现场?”宋绮年接上话。
傅承勖莞尔:“这么说,你确定是江映月做的?”
宋绮年摇头,请傅承勖坐下。
“她可能故意泼了冷怀玉一杯茶。但是把冷怀玉的衣服点燃……这未免有点太过了。弄不好,冷怀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如果真是江映月所为,那这个女人远非看着那么柔弱。”
傅承勖道:“我出门前得知,金茉莉——也就是昨天算计江映月的那位——她今天从自家楼梯上跌了下来,摔断了两根肋骨。”
宋绮年眉头紧锁:“你怀疑这也是江映月做的?”
“江映月有可能买通了金茉莉的下人,做了点手脚。”
“这都是推测。你没有证据。”
“我可以去找证据。”傅承勖道,“查一查哪个下人被买通了并不难。问题是,你愿意吗?”
“我?”
傅承勖似笑非笑:“我觉得宋小姐对江映月很有好感。”
“什么?”宋绮年啼笑皆非,“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傅承勖道:“江映月也是江湖出身,也许她身上那一股同类的气息让你觉得很亲切。虽然宋小姐从来不说,但是我感觉得出,你是有点寂寞的。你没有气味相投的朋友。”
“等等!”宋绮年急忙抬手,“我做贼的时候只取财,从不伤人。我可不会在我讨厌的人身上点火,或者把情敌从楼梯上推下去。我和江映月可没有‘气味相投’到这份上!”
“所以,你也觉得江映月嫌疑最大咯?”傅承勖又将话题绕了回去。
宋绮年一时无言以对,片刻后才道:“江映月身上有伤痕。”
傅承勖意外:“什么样的伤痕?”
宋绮年低声道:“我有个师姐,她的丈夫看着人很好,私下却经常打她。江映月身上的伤和她的一些肢体反应,就和我这师姐很像。”
傅承勖也沉默了。
“当然,这也不能说明今天的事就是江映月做的,或者她那么做有理由。”宋绮年道,“只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不想把她往那个方面想。”
傅承勖眸光幽深。
没有哪个女人能在这个男人深邃的注视下悠然自若,宋绮年也不例外。
但她很坦然镇定地和傅承勖对视:“怎么了?”
傅承勖轻声道:“不论处境如何,你始终在坚持做正确的事。”
宋绮年脸颊一热,终于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我今天过来,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傅承勖又将话题一转,“你现在和你师兄火狼还能取得联系吗?”
宋绮年一愣,戏谑道:“鉴于‘玉狸’已死,我要有事找他,只能给他‘托梦’了。”
傅承勖耐心道:“宋小姐,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巡捕房逮捕了‘玉狸’。”
宋绮年惊讶,却又不是很意外:“这显然是个假消息。”
“是。”傅承勖道,“可既然你还好端端地站在我跟前,那巡捕房抓到的‘玉狸’又是谁?”
“江湖上每一个金盆洗手的人,都会有几个冒名顶替者。”宋绮年道,“不知道是哪个女贼,总之是借我的名头作案,不走运被抓了罢了。”
“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傅承勖神色专注。
宋绮年发现这男人有个习惯:每次谈到严肃的话题时,傅承勖总喜欢将身体前倾,压低嗓音,营造出一种神秘莫测的气氛。
宋绮年拿不准傅承勖这么做是不是刻意的,但她确实会情不自禁地专心聆听,并且很容易被打动。
这又是一个值得她学习的对话技巧。
傅承勖道:“巡捕房抓到这个‘玉狸’是三天前的事了,却把消息瞒得严严实实的。据内部消息,这三天来,‘玉狸’一直接受轮番审问。巡捕房的总探长新官上任三把火,似乎想要从她那里挖取千影门的机密。”
宋绮年嗤笑:“她又不是真的‘玉狸’,怕是连千影门上海分堂的大门在哪儿都不知道。那总探长是谁?”
“郭仲恺。张公子被绑架的时候,你见过的。”
“原来是他。不对……”宋绮年转念一想,“郭仲恺这人可精明了,早年也和我间接交过好几回手。是不是真的‘玉狸’,他一审就知道。”
“所以,郭仲恺才故弄玄虚,让外人弄不清他到底抓到了真‘玉狸’没有。”傅承勖挑眉示意。
“难怪你要问到火狼了。”宋绮年明白,“你是担心我这师兄很有可能会去探究一番虚实。郭仲恺肯定设了个陷阱,等着他自投罗网。”
傅承勖点头:“线报说郭仲恺今晚午夜的时候,会悄悄地把‘玉狸’转移到市郊的女子看守所。如果袁康中了计,想要救‘玉狸’,那转移途中是最好的下手机会。”
宋绮年沉默。
她假死逃离帮派的行动其实是经不起仔细推敲的。光死不见尸这一条,就不容易糊弄住多疑的袁康。
袁康之所以没有大张旗鼓地到处搜寻她,八成还是因为他这人死要面子。
郭仲恺想歼灭千影门已有好些年了。他对宋绮年他们这几个帮派首脑颇有研究,估计也不相信‘玉狸’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