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
他似乎是用尽全身力气问出了这句话。
不过贺宴舟没?有义务向他解释为什么彩云会还?活着。
裴清寂当?时敲晕了彩云,又补了一榔锤下去,叫秦相宜去埋人的时候,秦相宜坑挖了一半,见人还?有气,便把人救醒了。
彩云醒来后,秦相宜抱定了必死无疑的决心,要杀要剐,任由公主?决定。
可两人却一拍即合,彩云想借着假死要自由,秦相宜也想要自由。
裴清寂直到临死,才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走错的路,他万不该签了那张和?离书。
可是悔恨又有什么用呢,他就算侥幸捡一条命活下来,如今容貌、嗓音,都?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家族已经将?他除名,而他顶着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或许只能乞讨去吧。
秦雨铃没?能等到戚家几个人被问斩的消息,在几人要上刑场的当?天,正是秦相宜发现自己有孕的那一天。
在戚家人上刑场之?前,贺宴舟临时改了主?意,将?他们一行人,改成?了流放北地充军。
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既然要流放,肯定是逃不了脸上被刺字的。
那些人回不来了。
这样也好,充了军也能发挥自身价值。
贺宴舟觉得,自己这是在给孩儿积福。
回了贺府,相宜正寻了处阴凉的地方,坐在石凳上,目光望向湖面,眼中倒映着荷影天光。
贺宴舟在她身后坐下,俯身拢着妻子,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腹部,嘴角不自觉上扬。
往后再不必管那些人了。
贺府今日大办宴席,宴席桌凳沿着回廊有序排开,府外长街上都?摆满了流水席,供过往百姓前来吃席。
府内,郁郁葱葱的花厅里,桌凳排开,铺着锦绣桌布,其上摆放着银质餐盘,在日光下闪烁,透着世家的讲究。
女眷们聚在花园,笑语盈盈,手中轻摇着团扇,扇面上的花鸟鱼虫仿若活灵活现。
前来向郡主?道喜的人多,但都?被贺夫人拦在了自己跟前儿。
要道喜,到自己这个婆婆面前来道,别去打扰她儿媳妇。
贺夫人今日容光焕发,身着深紫色织金锦缎袍服,头戴华丽凤钗,端庄而威严,本是眼瞅着就能将?一府的事物?都?交给儿媳打理了,又眼巴巴地收回了对牌。
贺夫人如今看起来,竟比之?前还?要威严厉害。
如今巡视起府中大小事务来,眼神犀利,对下人的要求愈发严苛。
桌上,各式珍馐佳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就是府外的长街上,宴席也是这般丰盛。
秦相宜自怀孕以来,再没?出过府门,不光是家里人要她注意,她自己也十分注意。
这个孩子,她务必要好好生下来。
虽没?亲眼看到府外长街上人间烟火的盛况,光是听见那些热闹温馨的笑声?,秦相宜已经感受到了其中的欢乐与温暖。
贺家对于百姓来说?,是春雨润物?,无声?却泽被四方,在长久的岁月里,在这片土地上书写?“仁、义、礼、智、信”。
贺老太傅是一盏明?灯,今日喜庆,正厅敞开大门,太傅亲自出席,为四方百姓讲学。
老太傅身着一袭素色长袍,白发苍苍却精神抖擞,端坐于太师椅上,面前的书案摆放着古朴的书卷。
老太傅声?如洪钟,引经据典,将?晦涩难懂的经史子集以通俗易懂的言语道来。
他讲“仁”,便让众人明?白心怀仁爱之?力量;论“义”,便阐释义字的担当?;说?到“礼”,现场教导孩童向长辈行礼,规范举止,使众人懂得礼仪在生活中的庄重;谈“智”,分享读书求知的方法,鼓励学子勤勉奋进,开启民智;讲“信”,以贺家往来诚信,告诫众人为人处世守信之?重。
贺老太傅用他的满腹学识与一腔热忱,为家族传承着精神血脉,更为民众播撒下文?明?的种子,让贺家的恩泽在文?化?的滋养下,深深扎根于每一个人心底,源远流长。
说?到最后,太傅目光沉沉置于长孙之?上。
“这偌大家业今后便要靠宴舟了,我贺家百年氏族的传承,也要靠宴舟来传承了。”
贺宴舟回眸撞进祖父温润能包含万物?的眸子里。
祖父的话意味深长,他便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瞒不过他老人家。
他倏地垂了头,满腔羞意涌上心头。
“祖父,孙儿错了。”
戚家那几个人差点就死了,更别说?如今面目全非的裴清寂。
老爷子目光犹如深邃的寒潭,透着几分凌厉,万事万物?也躲不过他的这双老眼。
他偏偏又对长孙抱有无尽的期许,他凝视着垂首的贺宴舟,眼角的皱纹似乎更深了几分,每一道褶子都?像是岁月镌刻下的智慧与沧桑。
许久,他轻轻叹了口?气,这声?叹息仿若微风拂过湖面,虽轻却在寂静的屋内荡起层层涟漪,满是对家族未来沉甸甸的责任与隐忧。
贺宴舟头愈发低垂,几缕发丝散落下来,遮住了他大半面容,心中虽不懊悔,却有着满腔的羞意,他认错,如今是个等待惩戒的孩子。
“那边按照家规,鞭一百吧,宴舟,你?可认?”
滥用职权、仗势欺人,在贺家是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