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自作孽,不可活。
既是她想死,那他便成全她。
一想至此,心口那本就怒到极致的一团火,好似因某种莫名的情绪,着得更旺。
不,若让她这般死了,岂不是便宜了她。
她这条贱命合该由他来做主。
一年期限未至,谁允许她这般死了?
就在那波涛起伏的水面,慢慢恢复平静时,一个宽阔身影跳入水中。
宋知蕙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那碧波之?上,湛蓝天空中的那片光晕中,一群鸟雀飞驰而过时,似有一只黑色的手闯入了视线中,然还不等她看清,便失了意识。
晏翊在触碰到宋知蕙的那一刻,许是愤怒至极,又许是衣衫沾水又戴着手套,总之?,他没有窒闷,也?没有眩晕,只有一腔怒意让他用力将?宋知蕙从那水中捞出。
“杨心仪……你给孤睁开?眼!”
晏翊沉怒地?一遍又一遍唤她,又在她身前一下又一下不住按压,到了最后,毫不犹豫扶住她下颌与她渡气,直到那胸腔中的水被吐出,他那猩红的眉眼才好似渐渐缓了几分……
入夜,孟津县的一处偏远宅院中。
晏翊坐在榻边,幽冷的眸光在那掌中已是望了许久。
船舱内她猛然握住他手时,哪怕速度再快,也?还是让他有了一瞬窒闷,但为何他入水救她,与她渡气这般亲密,却并未感到眩晕。
当初太医曾说,他这肤敏畏触之?症,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疑难杂症,而是心症。
心病还须心药医,说不准何时解开?心结,不怕了,想通了,那便能?慢慢恢复。
可若一直无法解开?,便是一辈子难以?治愈。
那时晏翊为了能?将?此症治愈,他曾尝试各种法子,最后都是徒劳无功,他便认为是那些太医为了保命,故意不将?话说死,实则这病症根本无药可医,所谓心药,只是托词。
然今日种种,却让他重新想起了这些事,兴许那太医所言非虚,此症当真可医?
是因戴了手套,又在水中,还隔着衣衫?
还是因他过于?愤怒,情急之?下影响心绪,反而压过了心症带来的难受?
又或者……
晏翊缓缓抬眼,朝床榻上的宋知蕙看去。
她入过他梦中不止一次,起初稍一碰触,梦中的他便会骤然惊醒,那眩晕与窒闷感也?会极为明显。
但随着梦中触碰次数变多,不管如何缠绵悱恻,所感皆是享受。
许是在这当中,他逐渐适应了她?
晏翊眉心正在深蹙,目光中宋知蕙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那合了许久的眼皮下,眼珠也?在快速地?移动。
知这是快要醒来的反应,晏翊眸光倏然沉下,他一面起身朝柜中走去,一面又将?那黑色手套拿出。
与其这般去猜,不如直接试。
拔步床内,宋知蕙渐渐恢复了意识,她想要睁开?眼来,却觉那眼皮千斤重,不论怎么用力,都无法睁开?,她急得额上渗汗,用尽浑身之?力,才慢慢看到了一丝微弱的橙光。
在那光亮中,一道宽阔身影朝她走来,随着那身影逐渐清晰,宋知蕙心跳倏然一顿,一阵嗡鸣声在耳中响起。
“醒了?”晏翊立在她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那王者自带的气场,压得宋知蕙几乎喘不过气。
她苍白的面容上神?情极为复杂,有困惑,有不安,有惊惧,还有一丝茫然,但不论晏翊如何审视,都未从她神?情中看出悔意。
“哑了?”晏翊冷眉渐蹙。
沉冷的声音骤然打?断了宋知蕙的思绪,她猛地?吸了口气,却因吸气时太过用力,拉扯到了左肩的伤口,那伤口的疼痛让她痛苦蹙眉,又是“嘶”了一声。
她下意识想要抬手,却恍然间意识到她手脚皆已悬空。
宋知蕙连忙朝自己手脚看去。
在这宽大的梨花木四方拔步床上,她手脚皆被麻绳系,就系在床榻四角的床杆上,让她整个人犹如大字。
再看晏翊,他戴着黑色手套,手中还拿着一把?匕首。
宋知蕙对眼前这一幕万分熟悉,瞬间便想起了石亭中晏信双手捂在脖颈上的画面。
“谢……谢王爷不杀之?恩。”宋知蕙沙哑出声。
也?不知是因受伤失血,还是因她此刻太过惊惧,宋知蕙觉得浑身冰冷,冷到这简短的一句话,几乎每个字音都在发颤。
晏翊冷笑,不愧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到了这个节骨眼,她竟还能?冷静到与他道谢。
“可知寸磔?”晏翊上前一步,用那匕首从她脚背上缓缓滑过。
寸磔是大东最残酷的极刑,是用那刀子将?人身体上的肉一块一块割下至死。
这二字一出,宋知蕙顿觉头皮发麻,她呜咽地?“嗯”了一声,很轻,却含着浓浓惧意。
“你是如何看出的?”
晏翊落下匕首,沉冷凝她。
“啊?”宋知蕙似是被吓的三?魂丢了七魄,恍恍惚惚开?口道,“看,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