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伺候过多少贵人?”鹅黄纱裙指着自己的双眼,“这双眼看得出人身上的官气,那位若不在三品往上,我算是白干这么多年了。”
“哦?”一听这话,舞姬们纷纷凑了上来。
“而且最重要的是——”鹅黄纱裙故意拖着长音,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一旁在颊上补粉的花奴,也不禁停下动作,朝她看了过去。
“说呀说呀!”其他舞姬催促道。
鹅黄纱裙被催得挺不住了,才道:“最重要的是——那位大人,还是位俊俏郎君!”
她话音一落,一众舞姬顿时兴奋起来。
“有多俊?”
“比起谢仆射如何?”
“三品往上的郎君,莫不是陆氏那位?”
“哎呦,你们可小点儿声,吵得我耳根子疼。”叽叽喳喳的问题涌了上来,鹅黄纱裙被围在中间,笑着与她们推搡,“你们若想知道,待会儿被那位大人看中,自己去亲眼见过就是了!”
“花奴,可准备妥了?”嬉闹中,门外传来龟公的催促:“别让贵人等得太久!”
“来了。”花奴懒声答了,又补了层胭脂。
“花奴,如此看来,你可是亏大了!”鹅黄纱裙扭过身子对她笑道:“论姿色,你可是咱们舫内数一数二的,照理说,今晚你最有可能被那位大人叫去伺候,却不想偏偏先被卫五郎看上了。”
这话里透着幸灾乐祸,花奴倒也不恼。
只见她慢吞吞扶髻起身,轻声一笑:“红烛未熄,你怎知谁会躺在谁的榻上?”
言罢,便摇着细腰,向门外走去。
这厢卫淮川正在上房,倚着凭几哼曲。
一旁的舞姬手持酒壶屈身上前,佳酿撞击盏底,发出脆响,卫淮川目光落在舞姬纤细的指间,探身过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往怀中一带。
绫罗飘转,那舞姬顺势跌入他的臂弯,娇羞垂睫。
“将军今晚不是已将玉佩给了旁人,还撩拨奴来作甚?”
卫淮川用手抚过她脸颊,“你叫什么?”
“云娘。”那舞姬拿起酒盏,递到卫淮川嘴边,“将军觉得奴如何?”
卫淮川接过酒盏,笑道:“极好,若早见过你,那玉佩便是你的了。”
云娘娇笑,注视着卫淮川将酒盏拿到嘴边,刚要饮下,动作却倏然一顿。
“将军怎么了?”云娘杏眼泛起疑惑。
卫淮川看了一会儿,笑着把酒盏送到她面前,“这酒不错,云娘尝尝。”
酒香入鼻,云娘挂在唇边的笑容稍滞,就在这时,门扇突然被轻轻叩响,“中郎将,人带到了。”
卫淮川抬眼望去,未等回答,房门却已被打开。
一名舞姬面覆*薄纱,推门进入房中,与此同时又有几个小厮,呈着酒菜进来。
卫淮川看向那舞姬的眉目,面色骤变,手掌覆上腰间,只见一道银光,唰地抽出软剑。
一声“来人”刚叫出口,房门就“哐当”被猛地合上,云娘从案下摸出一把匕首,抬手便刺,卫淮川闪身躲过,挥剑冲入从腰后拔出短刀的小厮中间。
卫淮川乃是禁军出身,身上功夫扎实,被人群围斗几个回合,虽被砍中数刀,但却仍在负隅拼杀。
他想着只要冲出房门,或许就有一线生机,可怎料打斗中,忽有一利器飞来,笔直刺入右肩。
软剑脱手的一瞬,数柄长刀架上脖颈,卫淮川睨向门前的舞姬,轻蔑道:“暗器伤人,果然是小姑子的把戏。”
伪作小厮的黑甲士卒很快把他捆了,青鸾扯下面纱,走到他面前,也不废话:“你与那叫花奴的舞姬是何关系?”
说着,她将那枚玉佩丢到他面前。
卫淮川看了玉佩,面容果然有所松动,但嘴上却仍兜着圈子:“这云舫上下舞姬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便是得过我玉佩的,也有十余,你所说的花奴,我并不认识。倒是不如说说你们,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既然这样,再扣着那舞姬也无用处,便启禀大人直接杀了吧。”青鸾故意对缙云道。
缙云配合颔首,抬腿就要出门,却闻卫淮川突然急道:“慢着!”
缙云回过头,青鸾与她暗中相视一笑。
“你们是宁晏礼那奸宦派来的人吧?”卫淮川狠狠道:“你们想从我口中询出什么,我自然知晓,只是在此之前,我要先确认花奴的安危。”
没想到这卫淮川竟是个情种,这性子倒不像做细作的料子。
青鸾约莫着时间,想那花奴在宁晏礼手下受审,估计用不了太久,便与缙云商量着,待会可将花奴押到他面前,也好让他撂得快些。
正待此时,却只听卫淮川口中忽然发出呜咽,青鸾心下一紧,转头看去,竟见他双眼赤红突出,痛苦地大张着嘴,像是被扼住了喉咙,面色也渐而呈现出窒息的青紫色。
“这是怎么回事?”缙云愣住。
卫淮川身后的黑甲士卒也同时愕然,这期间他们视线从未离开,为何会毫无征兆地发生这种情况?
“他莫不是中毒了?”青鸾看着卫淮川泛黑的唇色,猜测道。
不想此言刚出,卫淮川额上突然暴起青筋。
下一刻,众人就见他后背弓起,口中噗地一下喷出黑血,睁瞪着双眼,浑身抽搐片刻后,便僵直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