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隔壁就是一个小面摊儿,卖面的是一对?姓葛的老夫妻,此时到了正午饭点儿,那生意倒是好得不得了。
苏云绕也跟那面摊上买了一碗汤色清亮,只撒了葱花的阳春面,花了他四文钱,就着一个卖不出?去的卤猪蹄,便算是一顿午饭了。
面碗搁在切肉的案板上,独轮车当凳子?,少年郎坐在闹市里,右手呼噜着面条,左手拿着个卤猪蹄,正吃得津津有味。
原本还算祥和的街市,却被一阵喧哗声打乱。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漕帮堂口那边打起来嘿!巡街的衙役都过去了!”
只这?么一句话,就跟是捅了马蜂窝似的,闹得整个坊市像炸了窝一样,嗡嗡嗡个不停!
“敢去漕帮挑事!那可是两江水里的地头蛟,这?是哪儿来的真龙下凡了?”
“真的假的?谁那么大本事?”
“嘿,真的哎,看看看,真的有一班衙役过去了!”
“哪儿呢,哪儿呢?哇,真的是去漕帮方向!”
消息保真,吃瓜保熟,那还等什么?!排队买面的人?也不排了,面摊儿又不会跑,看了热闹再回来吃也是一样。
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偏还要装作忧国忧民?的正经模样。
路人?甲忧心道:“北城坊市太?平了也没?多久,难不成又要不安宁了?”
苏云绕吃面的速度也不自觉快了起来。
路人?乙鄙视道:“有衙门在,私底下斗殴又算什么事,实在不像样。”
苏云绕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暗自附和道:就是,太?不像样了,漕帮都敢挑,这?是哪儿来的好汉哇!
路人?丙招呼一起吃面的朋友道:“走走走,咱们也去看看!”
苏云绕塞完最后一口面条,赶忙将面碗还了回去,嘴里的面条都来不及咽下,含含糊糊拜托道:“葛大爷、葛大娘,麻烦帮窝看一会摊儿,窝也去看看!”
那话说?得跟放鞭炮似的,又急又快,才一说?完,苏云绕也拿着才啃了一口的卤猪蹄,屁颠颠地追了过去。
葛大娘接过他手里的面碗,来不及将人?拉住,只担忧喊道:“哎,绕哥儿,那些个五大三粗莽汉去凑热闹就算了,你跟着瞎起什么劲儿啊,可别被人?给伤到了。”
“……”
走在苏云绕前头的莽汉们幽幽回头,瞧了苏云绕一眼,又很是不甘心地转了回去。
葛大爷守在热锅前,一边下着面条,一边语气发?酸道:“才认识半日不到,就担心起别人?看热闹会不会伤到了,我煮了大半辈子?的面条,你咋不担心我被烫到呢?”
葛大娘帮忙将苏云绕摊儿上的卤肉用细麻布盖了起来,没?好气道:“煮了大半辈子?的面条,还能再被烫到了,那你这?大半辈子?也是白煮了!”
*
漕帮堂口离着坊市也不远,可怜苏云绕来得晚,等他到的时候,里里外外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了,踮着脚都只能看见后脑勺。
这?热闹苏云绕其实也不是非看不可,偏偏前面瞧得见的人?,在那儿一个劲儿地当解说?员,听?得人?实在闹心得很!
“好,好身手!”
“五舵主?在他手上竟然连五招都没?走过,金陵府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号人?物!”
“出?手干净利落,没?有半点花里胡哨,精彩,实在精彩!”
苏云绕在人?群外头转来转去,削尖了脑袋就是挤不进去,急得他抓耳挠腮,牵肠挂肚:到底有多精彩啊?!让我也见识见识呀!
“嗨嗨,卖卤肉的好看的小哥儿,这?边,到这?边来!”不远处有个愣头愣脑的青年出?声招呼道。
苏云绕走了过去,那浓眉大眼的小青年还是个熟人?,只见他跟另外十几名男子?挤得给猴儿似的,全都挂在一颗大榕树上,视野倒是开阔的很。
小青年推了推前面的两名伙伴,热情道:“大山、二?狗,你们再往树梢方向挪一挪,给这?位小哥儿让个位置。”
大山和二狗也没什么意见,真就往树梢方向挪了挪。
苏云绕却瞧得担忧不已?,连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别挪了,小心把树杈给压断了,再摔下来。”
小青年笑道:“没?事,这?树杈可有韧劲儿了,再来两个人?都不会断,快,我拉你上来。”
那小青年一边说着,一边朝苏云绕伸手,真就要拉他上去。
苏云绕本就惦记着前头的精彩,便也不再拒绝,握着那小青年的手,三两下就爬到了榕树上,跨腿骑在树杈上,啃着个猪蹄,远远地瞧着热闹。
漕帮堂口外边有一个武斗擂台,是用青石条子?搭建的,长宽各有五丈(十五米左右),边缘处立着木桩,木桩之?间拉着麻绳为界。
擂台八尺外还镇着四只高大石兽,以猛虎为型,须发?喷张,阔口尖牙,气势骇人?!
此时擂台上只立着一名挺拔高大的玄衣男子?,手里握着一把龙泉剑,肩背松散,姿态闲暇,好似逛花楼一般,语气挑剔道:“三脚猫功夫,也好意思出?来招待客人?,呵,漕帮第五高手,也不过如?此嘛。”
苏云绕愣了愣神,这?声音听?着……,怎么那么像瑞王殿下呢?
才刚起了这?般猜想,擂台上的人?便转过身来,隔了百米远,那尊贵又俊美的脸,依然是那么显眼!
“……呃!”苏云绕咽下嘴里的猪蹄肉,惊讶得打了一个响亮的嗝。
身旁的小青年见他脸色不对?,问道:“你认识台上那人??”
苏云绕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连连否认道:“不认识不认识!我一个卖卤肉的,又不是秦淮河花魁,怎么可能认识这?种富家公子?呢!”
小青年有些纳闷,暗自猜疑:秦淮河花魁难道就一定认识台上的富家公子?么?
苏云绕有些后悔来凑热闹,琢磨着要不还是赶紧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