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美妙。
她就像透明玻璃罐中、压了冰糖块、泡在汾酒里的新鲜小青梅。
叶洗砚起身,刚准备踏出房门,又听到身后床上她低声呕吐,听声音,应该很难受——
她喝那么多酒,没去卫生间,这很正常。
但叶洗砚不能看着她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
千岱兰并没有呕出什么食物,基本都是酒,胃是人的情绪器官,伤心时候,最受折磨的是胃;
它无声尖叫,痉挛抗议,将她喝下的酒再度挤压出。床单上已经被酒打湿一片,有洁癖的叶洗砚不能想象她睡在上面的场景。
只能将人暂时送到自己的客房,叶洗砚可以去棋牌室的大沙发上休息。
谁知千岱兰一进他房间就脱掉了黑裙子,这条剪裁过于合体的裙子成为束缚,醉酒后的人因酒精发热,紧紧贴在身上的衣服很不舒服,她自己跌跌撞撞,差点被自己绊倒。
如果没人看着,或许她真会这么走出去。
叶洗砚离开的计划再次被迫打断。
好在千岱兰没有继续呕吐,也没有继续脱衣服,倒地就睡,睡几分钟就起来,含糊不清地喊妈妈,没断奶的猫似的,四处乱爬;
这个客房很大,像酒店的套房,中间是巨大的屏风隔断,屏风外有沙发和茶几,屏风是卧室、衣帽间和独立浴缸,叶洗砚大可一走了之,将她反锁在房间中任其自生自灭——
但今晚的他看千岱兰很可怜。
好在凌晨三点后的千岱兰不再满屋子乱爬,她乖乖缩在被窝里睡觉,并倔强地将被磨破脚后跟的那只脚伸出被子外,像是准备随时绊经过的人一脚。
叶洗砚洗过澡后,穿着黑色睡衣,坐在套房外的沙发上。
他其实只想略坐一坐,但疲倦过重,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最终被阳光晒醒。
暖融融的太阳落在眼皮上,叶洗砚皱眉起身;头痛难忍,他刚按了按太阳穴,就听到有人踉跄踢到屏风的动静。
他抬起头。
温暖璀璨的阳光下,叶洗砚看到白晃晃、明亮亮的千岱兰。
连脚趾甲都在发光。
没有黑暗的粉饰,彻彻底底,一览无余。
千岱兰刚睡醒,也是刚醒了酒。
没想到还有其他人在这房间中,她并没有穿那条黑色连衣裙,而是只穿了胸衣和小裤,就这么大大方方地站在阳光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千岱兰很想回床上重睡。
她清楚地看到叶洗砚闭上眼睛。
他一如即往地情绪稳定:“看来你还没有习惯穿睡衣。”
千岱兰飞快回屏风后,翻箱倒柜地找衣服,尖叫:“你怎么又在我房间??!”
“……这还是我卧室,”叶洗砚缓慢地说,“你的卧室被你吐上东西了——我不想你被自己呛死。”
他很平静。
平静到仿佛从猝不及防看清她身体的那一刻就悄悄离世了。
千岱兰却很慌,比上次还慌。
如果被叶熙京看到这一切,他是不是也要骂他哥哥是“挑拨离间不要脸的贱人”“就知道勾引别人女朋友的无耻荡夫”?
她打开衣柜,发现那么大的衣柜里,居然只有一套黑色的男士睡衣;慌慌张张穿上,一低头,睡衣下摆轻松垂地,走一步拖一步,移动扫把似的,这样走出去不合适;而地上那昂贵的黑裙子,脱还方便,穿时需要人帮忙拉拉链,难道还要叶洗砚帮她拉上拉链吗——
正拼命思考该怎么办时,她听到有人用手指关节轻叩木质屏风。
叩。
叩。
叩。
千岱兰转身,看到一双手握着件干净的白衬衫,从屏风处递来。
“你可以先穿这件,”屏风后,叶洗砚说,“新的,我没穿过。”
千岱兰握住那个白衬衫,不忘问:“它值多少小轿车?”
“只是一辆儿童玩具车的价格,”叶洗砚说,“你——”
话没说完,千岱兰拽住他的手腕,他微皱眉,看到千岱兰低下头,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的手腕。
伶牙俐齿,齿牙尖尖。
小尖牙深深戳到皮肤上。
被咬的叶洗砚问:“你干什么?”
千岱兰松口:“你疼不疼?”
叶洗砚说:“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