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周贺南插嘴:“妈,只要你钱给够,还怕布置不好吗?”
“什么叫我怕!还不是为了你们两个!”
“谢谢妈!妈最好了!”论拍马屁,周贺南绝对是周家第一。
没有人会知道,每当大家热火朝天地谈及婚礼筹备时,林缦都会感到恐慌。
她没有可以诉说的对象,或者说,她没有勇气跟别人诉说——我感觉我过得不好。她只好去网上找婚前恐惧症的案例,越看就越觉得婚姻是一场盛大赌博,有人恐惧着、恐惧着,真的因此离婚收场,而有人却是百分百的杞人忧天。
没有标准答案可以参考。
只能多做好事祈求上天保佑。
可林缦好像做得仍旧不够多。
那天下午,阳光出乎意料地烈,穿过极厚的玻璃和纱窗,将徐婉仪的办公室照得威风又刺眼。林缦正在婆婆徐婉仪的办公室汇报新项目的进展,她需要十分专注才能无视乱跳的眼皮。
“最近你跟阿南怎么样?”比起公事,徐婉仪更关注她和周贺南的感情。
“贺南对我很好。”不知道是尴尬还是害羞,一提“周贺南”几个字,林缦的身上就像是拢了一层粉红的滤镜,盔甲都显得软绵绵。
说到底,她还是过于知足,只要床尾和,就能忘记床头打架。
徐婉仪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她合上文件夹,把握十足地说道:“听我的没错吧。我们阿南从小就这样,只要你在他身边久了,他总归会爱上你的。”
她不置可否,顺着“嗯”了一声。
“你周老师和我都相信你们会有一个很好的结果的。”
“谢谢妈,那我……”林缦准备走了。她不是很喜欢徐婉仪的说法,仿佛她是用尽了心机才能和周贺南在一起。
“等等。”徐婉仪从打印机上拿下一张纸,“这是提货单,送给你们家的车下个月就能到货。”
车子是林妈妈提出的,说是不能白白嫁女儿,她还提了一堆金首饰的要求,恨不得把林缦风光大嫁的场面做足,好在所有亲戚面前逞能一回。
林缦接过的时候,心中很不是滋味。东西是到手了,但好像人格被踩扁了。她重复回道:“谢谢。”
“缦缦,我说过,只要你能让贺南跟你结婚,这些都不是问题。”
“……嗯。”
“最近方静姝还来找过阿南吗?”徐婉仪操心的事情很多,并不准备草草结束这个话题,“上次我让你给她介绍的男孩子跟她现在怎么样。听说男孩子以前就追过她,只要他们能在一起,阿南就能老实了。”
“……那个人……”林缦还来不及跟徐婉仪讲方静姝受过的伤害,徐婉仪已经急性子地继续交待道:“缦缦啊,我知道你私下找过她,给了她下马威,这样很好。感情和工作其实一个道理,就是要争。你要是太照顾她,到最后还是你吃亏。”徐婉仪对方静姝带着天生的敌意,她讨厌那个自我主义的女孩子,周贺南围着她打转,注定要辛苦。她不能接受。
林缦觉得徐婉仪在方静姝的事情上偏激了,何况这次差点就害死方静姝,她要给徐婉仪提个醒,让她就此收手:“妈……”
“妈,你怎么可以这样!”
办公室的门几乎是被撞开的。
破天荒的,周贺南居然在公司发了火,居然还是冲着徐婉仪。他手上有一只包装华丽的翻糖生日蛋糕,此刻成为武器,在徐婉仪的办公桌上砸开了花。
那一秒,林缦正在揉眼睛,她的眼皮再跳下去真的要抽筋了。可等她的眼皮好了,四处泼洒的白花花的奶油又刺痛了她的眼睛。
“到底我和林缦谁是亲生的啊?我就那么不堪,你还得出钱出力买个儿媳妇回家?”真是笑话。他的母亲和妻子合起伙来算计他,他却毫无知觉,还觉得母亲睿智、妻子温柔,就连出个差还要抽空请当地最好的师傅给妻子做生日蛋糕。
他大概是智障吧。
“发什么疯。给我把门关上!”
周贺南不动,林缦只好听徐婉仪的话去关门,可门口还没走到,就被周贺南一个甩手扔到了旁边的茶几上。“哗——”,上头的白瓷茶具碎了一地,如雷暴突如其来,吓得外头的员工都不自觉打冷颤。
疼。
林缦疼到不知道自己要去捂哪里,她没有一个伤口,却觉得浑身每根筋每块骨头都在发了疯地酸涩肿胀。
“你知道静姝为了那个男人割腕吗?你们居然把这种人渣拿去坑静姝,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恶毒!”他从美国的朋友那里得知方静姝仍在医院,可他照顾林缦的情绪,不敢再多关心。到头来,原来都是他家的自己人安排的龌龊事。
周贺南几乎是指着林缦的鼻子在骂她:“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和我妈联手。林缦,你怎么变得这么不择手段!是我一直看错你了!”
“不是的!不是的!”
“够了!我不会一次两次被你骗!下半辈子你跟我妈去过吧!”
他摔门而来,夺门而去。楼下车子发动的轰鸣声快要把林缦的心脏震碎。
“不是这样的。”她扣着自己的掌心,说得无能为力。
无奈的徐婉仪将她搀扶起,轻抚她的后背安慰道:“别担心,一切都会解决的。”
怎么解决。
林缦眨了眨眼皮,无法相信。
失控的周贺南一路将车开到了临港,寂静的东海边,路灯连绵不绝映出形单影只。他摇下车窗连着抽掉一整包的烟。原本只用来生意场上应酬的香烟,没想到成了此刻最好的解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