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找點樂子吧。」他說。
「我叫傑拉德·斯科特,你叫什麼名字?」
那天的午後,阿加佩於慌亂中抬頭,他從未聽過如此溫柔的聲音,也從未看過這樣一雙如星子般好看深邃的眼睛。
「我……我叫阿加佩。」他下意識地訥訥回答。
第2章
「阿加佩?「男人笑了笑,他脫下外袍,披在阿加佩身上,代替了奴隸穿戴的輕薄紗衣,暖和得阿加佩幾乎要打起哆嗦,「真是個好名字。「
驚詫中,阿加佩的目光再往上移,看見傑拉德溫和而英俊的面龐。
他一下想起在奴隸中流傳甚廣的一種言論:這位貴客此次光顧,就是為了挑選一位奴隸,然後帶他走。
那個人會是自己嗎?
他的心房顫抖起來,一種想都不敢想的好運降臨在他頭上,令他心慌意亂,根本不敢看對方的眼睛。
「跟我走吧。」傑拉德輕聲道,「如你所見,我選擇了你。」
「自由、金錢、奇珍異寶,或許你曾經登上白塔的頂端,向遠處眺望湛藍無垠的海面——我甚至可以送你一片海,只要你想要。跟我走吧,阿加佩。」
他的面容充斥著難以言喻的魅力,氣度不凡,舉止優雅。就像上帝在造人的時候,將所有的精力與目光都投射在他身上,唯恐他不夠惹人喜歡一樣。那雙烏黑的眼眸就是一整個夜空,裡面倒映的全是隱秘而曲折的星光。
阿加佩無法拒絕,事實上,全世界也沒有多少人能拒絕這樣的懇求,這樣的眼睛。
他遲疑了,第一時間卻在懷疑面前的大人物是在消遣他,尋他的開心,但就算如此,他又有什麼權力反對他呢?阿加佩沉默了片刻,還是低聲道:「遵照您的吩咐,大人。「
「開心點吧,小子!」老爹從旁邊湊過來,就要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以示鼓勵和親昵,「你的好運氣來了,別板著一副……」
「拿開你的手,」傑拉德語帶警告,戒備而陰沉地看著島主,「從現在開始,他就是我的了。」
老爹嚇了一大跳,笑容僵在臉上,急忙向後退縮:「好的,好的……就按您說的,大人。」
傑拉德抓住男孩的手腕,把所有人拋在身後,再將他帶進那座平日裡奴隸無權進入的金碧輝煌的白塔。
他一邊走,一邊柔聲說:「今晚留在這裡,陪我一起吃晚飯,好嗎?」
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戒備,阿加佩推拒不得,他想了想,還是小聲回答:「如您所願,大人。」
傑拉德放慢腳步,無奈地轉頭看他。
「為什麼要執意稱呼我為大人,難道我們之間不能換一個更加平等的交流方式嗎?」傑拉德眉頭微皺,嘴角掛著苦惱的小小笑容,「就像我叫你阿加佩一樣,你也可以直呼我的名字,傑拉德。你完全有權這麼做。」
這位身份尊貴的客人,似乎沒有意識到他拋出了一個多麼了不得的詞彙。
「平等」。
世俗的鴻溝不可逾越,階級的鴻溝不可逾越,正常與異常、平民與貴族之間的鴻溝亦是不可逾越。他只說了一個詞,就令阿加佩的心頭掀起驚濤駭浪,幾乎是羞恥的漲紅了臉。
多麼荒唐!平等,莫非他真的認為人和人之間還能存在「平等」的關係嗎?對於奴隸而言,這個詞實在天真到接近於邪惡。它那麼輕,輕得像一片遙不可及的羽毛,又那麼重,重得像一記老爹扇在他臉上的耳光。剎那間,阿加佩後背的汗毛豎起,他隱約探查到了一絲令人不適的寒意,卻又找不到源頭。
他鼓起勇氣,大逆不道地抬起雙眼,憑著睫毛的蔭蔽,怯怯地瞟了一眼傑拉德的臉。
可惜,從那張完美的漂亮臉孔上,阿加佩什麼也看不出來。他絞盡腦汁,更是想不到,面前這位富可敵國的貴客,究竟能從貧瘠的自己身上得到什麼東西。
傑拉德頓了頓,察覺出這種戒備,他嘴角的笑容因而變得更加真心實意了。
他鬆開握住阿加佩的手,轉而觸了觸他的臉頰。那動作十分溫柔,宛如輕輕挨近一顆價值連城的明珠。他低聲說:「只是一聲而已,就念一念我的名字,別對我這麼吝嗇吧!」
停頓了一下,他再懇切地央求道:「求您了,不行嗎?」
阿加佩的嘴唇蠕動,最後,他不得不開口:「……傑拉德。」
傑拉德欣喜地笑了,重領著他走進白塔的宴會廳,那裡早安置好了一張擺滿豐盛食物的長桌。他同時紳士地為阿加佩拉開座椅,將外套交給旁邊等候的侍者,邀請他坐下。
阿加佩的舌根因為唾液的快分泌而酸脹不已,他望著桌上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餐,不安地小聲說:「抱歉,傑拉德大人,我現在還不能吃這些重油的食物……」
「大人的頭銜是不必要的,」傑拉德嘆氣,繼續為他鋪好餐巾,擺好刀叉,「但是為什麼,難道你還需要控制體重嗎?」
他端詳著他的表情,想從他臉上看出開玩笑的成分,阿加佩的臉頰又滾燙起來,難堪地回答道:「不,是因為我的身份。我是奴隸,要時刻為了侍奉主人……「
傑拉德的神色沉下來,他俯身過去,將一塊鮮嫩多汁的羊排放在阿加佩的盤子裡,輕聲說:「那麼,從現在開始,你就不再是奴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