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牆下栽著兩株梔子花,正是剛開的時候,雪白的花小巧雅致,摘上幾朵用草莖編成一串,戴在手腕上,便可得一日清香繞身。
這是他做少年郎的時候,在宮裡和老侍人學來的。
「叔叔,你的手真巧。」身邊的人稚聲稚氣。
他笑了笑,「你喜歡嗎?」
見對面點頭,便訥訥道:「那就好,喜歡就好。」
好像隔了這麼多年的歲月,忽然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總之,一切平安,便是最好了。
他多年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已經不如少年時嫻熟,正擺弄著草莖,忽然聽身邊的孩子問:「叔叔,其實你不是我娘的朋友,對不對?」
他手一抖,險些將編了一半的手串掉下去。
「你……」
「沒事,我娘都和我說過的。」小孩笑吟吟的,坦然得很,「她說,我原本是另有爹娘的,只是前些年打仗的時候,迫不得已走散了,才由她領著我過活。」
他頗有些神秘地湊過來,道:「我娘這個人,很少與別人往來的,她以前說漏過嘴,說要是哪天有生人找上門來,那就是我親生爹娘那邊的人了。」
崔冉瞧著這個早慧的孩子,躊躇了片刻,終究是小心翼翼問:「那你會想他們嗎?」
「有一點,但已經記不大清模樣了。」孩子很誠實,臉上帶著笑,「但他們是沒有辦法,才和我分開的,他們現在,應當也過得很好吧。」
他沉默了一會兒,眼底微微發潮,笑了一笑。
「嗯,我也好久沒見到他們了,但他們一定過得很好,不用擔心。」
他們在小院裡待得不久,也就動身回去了。臨別前,老爺爺領著清兒同他們揮手道:「往後常來。」
但崔冉心裡清楚,他再也不會來了。
回程的馬車上,他靠在赫連姝肩頭,忽地覺得心裡有些空,就好像揣了這麼多年的一樁事,一夕了結,騰出的那個空位卻一時間填不上去。
赫連姣已經死了。在崔宜去世的第二年。
對外的原因無非是,她自從早年重傷留了病根,身體日漸不好,終於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了。沒有人會疑心,是已經坐穩皇位的帝王,對這個無法構成威脅的姐姐動了什麼手腳。
如今清兒也找到了。
他們商議過,最終決定不將他接進宮來,就跟著他的養母照舊生活。他的養母曾經是司農寺的少卿,赫連姝提過,假如她願意,可以在涼國的朝廷里謀個一官半職,也被她謝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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